李执画心里咚咚的直打鼓,却暗暗给自己加油鼓劲,李执画你是江湖儿女,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但你可不能输!李家的女儿,怎能怕! 李执画忽然想到初入苏州城的那日,那劫道的土匪出言侮辱之时,她是何等盼望出现一个英雄侠客般的人物,那时候燕归南就出现了,而这次,那个人也出现了,却不是燕归南,而是,月照。 李执画用力回握了那握在自己手上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手指的关节都有些发白僵硬,但李执画丝毫不在乎,就像她不在乎眼前这两个用心险恶来历不明的人一样。 花画脸上的表情有一丝轻微的松动,但很快恢复了起初,直直的盯着像自己走来的人。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面容冷峻僵硬却身材修长的中年人,整张脸了大概除了眼神之外找不到任何其余的表情,那眼神直愣愣的如同钩子一样盯着花画,仿佛一直看,眼神真的能变成刀子,把他的心肝挖出来一般。 “明煦公子也有狼狈逃跑的一天啊,可真是稀奇。” 这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字句句带着阴毒和仇恨,而这声音却是充满磁性和锐利的,根本不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这话,是对明煦公子说的。 花画神情一变“我却不知,江湖上的叱咤风云的美女蛇宁贞儿也有把自己画皮成丑八怪的一天。” 这话,句句针锋相对,句句嘲讽全开。 宁贞儿丝毫没有暴露后的尴尬,大方的揭开易容的□□,美艳到嚣张的一副脸孔出现在李执画面前,这才是她的本来面貌,斜入鬓发的两道眉毛配上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一双薄唇似笑非笑,一峰秀鼻有似含情,这样的面孔居然出现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倒不是说不美,而是极美,只是这种美是阳刚和阴柔揉碎了结合而成,让人看了完全可以忽略她的性别,在李执画之前所想,和明煦公子发生艳情绯闻的宁贞儿定是那种妖艳的面孔,挺着鼓囊囊的胸脯和明煦公子矫揉造作调情一番的宁贞儿,可眼前这人,这些世俗的戏文艳曲根本配不上她,她明明是让人看见就想挖掘她的性格,她的灵魂,欣赏她,了解她。这些这种女人就该是豪气万丈不输男儿的女侠客典范,就是李执画的梦想,只是眼前这人就活生生的从李执画的梦想里出现在现实中,而且正在拿剑指着他们。 “嗬,鞭子怕是修不好了吧,拿这样的货色处理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花画瞟了一眼面前的长剑,依旧毒舌的惹动眼前之人的怒气。 宁贞儿不怒反笑: “怕是你身上的伤怎么也好不了,连我手中这样货色的长剑也拿不起吧。” 李执画心中咯噔一下,伤,月照身上的伤,什么伤?怎么也好不了?李执画心里仿佛被什么狠狠的打了一拳,原来这几天月照一直扛着身上没有好的伤陪她游山玩水嬉笑跑马只为能让她拨开愁云博之一笑? 花画有些少见的败下阵来道却已经痞气不减的道:“今日可好大的排场,大半个江湖都聚在这薄云山庄,想必你朝凝阁不是只为来寻我报仇吧。” “当然不是!我今日来,是为取你性命而来!” 说着宁贞儿便提剑来刺,目标正对着花画,花画急忙松开李执画的手,把她往左边一退,自己往右边以躲,正好躲过刺来的剑锋, “你就不觉得你今日乘虚而入胜之不武?” “我宁贞儿只知道我要杀你,便杀你!” 厚脸皮的花画遇到不知脸皮是何物的宁贞儿,只能更加迅速的闪躲,这让李执画不免想起那说书人香艳的一段结仇故事,深深的怀疑传闻中的明煦公子不止是划破了人家的衣裳,还做了什么更加让人记恨的事情吧!想到此处, 这明煦,好个明煦,深藏不露啊!想起被蒙在鼓中的自己,过往种种仿佛就好像断掉的画面连成了串儿,什么心酸啊感动啊愤怒啊惊恐啊这些情绪被仿佛被打碎且粗鲁的融合在一起,什么都分不清楚,却又样样清清楚楚。 花画虽未提剑,脚步章法却丝毫没有凌乱,无剑似有剑,这让旁观的李执画大饱眼福看的酣畅淋漓的同时也为花画捏了一把汗。 “贞儿,住手!”就在这局势胶着之时,一道身影横空出现,一枚飞镖打歪了宁贞儿直刺向前的剑,突入而来的力道让宁贞儿手臂一麻,剑锋也偏离了方向。 宁贞儿花画和李执画同时抬头向来者望去,那人仿佛是急匆匆而来,一个翻身落在宁贞儿旁边,来者面容端肃,发髻斑白却自有一番凛凛威严。 宁贞儿一声义父便让二人了然,此人便是神秘的朝凝阁阁主司马朝义了。 传闻此人和宁贞儿的父亲宁烈一同创建的朝凝阁,囊尽诸多江湖势力,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只是这些年默默无闻一直没有太大的动向,故此李执画对着朝凝阁的印象不深。 而花画却对面前这人似乎并不陌生,但依旧沉默的看着对方不发一言。 司马朝义上下打量了花画一眼,便知定是身上有伤,道:“明煦公子身上有伤不便动武,老夫今日一来也是不想把局面闹的如此之僵,我劝明煦公子还是先老老实实照顾好佳人为妙。”说罢瞟了一眼身侧的李执画便归于沉默,仿佛在等待这什么。 李执画对这神秘的阁主并无好感,只觉得他语句飘忽点到为止,不知有何预谋。花画不动声色的挨近李执画,仿佛也在琢磨司马朝义的意思。 宁贞儿似乎有些不甘心,但对义父的命令又敢怒不敢言,只好拧着脖子恨恨的看着花画。 李执画无视宁贞儿的敌视怒火,在这压抑的气氛中,细细的打量起身边的花画,悄悄借着衣袖的遮挡一把拧着花画的后腰肉咬着牙齿小声的说: “初次见面这厢有礼啊明-煦-公-子-!” 花画只觉这话阴阳怪气意味不明巨大的求生欲望让花画痛的龇牙咧嘴却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惦着脚侧着身子急忙小声道:“什么明煦啊,表妹,好表妹,我在你面前永远是那个小花啊!” 李执画被他明显耍赖皮的话逗得不知是哭是笑,在如此迫在眉睫的环境下又如何笑的出来,于是李执画的脸皱成一团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 “都这样了还有心思贫。”李执画泄气般的松开手埋怨道。 终于不被揪着后腰肉的花画松了一口气道:“放心,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定会应对周全。” 李执画想了想便也只能信他,刚想问两句江湖上的内情和隐事就被宁贞儿恶狠狠的打断: “老实点!有工夫打情骂俏还不如想想如何准备后事!” 说罢更加恶狠狠的瞪着花画,李执画也玩味的看着花画,心道:“都是你这风流胚惹的祸。”被两面夹击的花画索性有厚脸皮撑着,谁都不理,专心欣赏今晚的月色,一副我为鱼肉君如刀俎的死样儿。 李执画剜了一眼花画,便看向不远处的翠儿,可能是守在后方的黑衣人嫌翠儿哭闹厌烦索性给她点了哑穴,翠儿呆坐在哪里,无法言语,不能动弹,看着被围困的表少爷和小姐想到孤立无援的自己委屈的直想瘪嘴。 李执画忙给了她安慰的眼神,示意她好好听话乖乖等着,翠儿这丫头年纪比执画小,平日又是个乖巧懂事的,在府中服侍小姐倒也没吃过什么苦,今日如此可怜让李执画看的有些心疼。 没过多久,一阵脚步声从头顶传来,没错,就是头顶,李执画望着那群人高高低低的从房顶上走过,不禁为季庄主的山庄担忧,再好的瓦檐也不禁这样的糟蹋踩踏,飞檐走壁是江湖人的通病,太有害公共建筑了。 李执画开始一阵瞎想,反正这局面自己无法控制,来人也一个不识,倒不如豁达些,自己也好过。 来者一群显然都不是平庸之辈,这些人有些连花画都不认识,但认识的就足以说明这群人的地位了,这群人中不乏是江湖中各大门派的当家人,甚至有些还是退居归隐的前辈们。这是为何,怕不是个人恩怨这么简单了。 这样一群身名显赫之人夜袭薄云山庄,怎么看都像是一桩江湖秘闻,怎么想都是一阵血雨腥风。 李执画好奇的打量这群人,花湖忽然身子一闪挡在她的面前,用微乎及微的声音对她说:“表妹,眼前局势突变,稍后若寻到机会,你定要先行离开。” 李执画瞪大了眼睛错愕的盯着花画的后脑勺,这是怎么回事 “诸位豪杰远道而来,我这薄云山庄当真蓬荜生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李执画的心忽然被提起来般,忙扭头一看,正是薄云山庄庄主季云白! “只是这退隐宴的帖子还未发出,各位就莅临寒舍,倒让季某没有准备了。”季云白笑呵呵的走到众人面前,一一寒暄,这也让李执画震惊异常,这眼前的一群人南北东西,三山四省,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门派都有代表前来,其中不乏些传闻中,评书里的人物。 这一遭让李执画当真觉得开了眼。 季月白一一寒暄招呼,一圈下来轮到司马朝义的时候忽然一顿,故意面露难色玩味的询问道:“我薄云山庄与朝凝阁速来不和,也不宴请你的打算,不知阁主此来为何啊?”这般让人下不来台面的话一出口,场面异常寂静,司马朝义还未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宁贞儿已经沉不住气忍不住道: “我们今日一来只是为了明煦一事,与薄云山庄无关!”此话毫不客气,一下子就让季月白有些愠色:“怎么无关?明煦公子是我府上贵客,你今日寻仇擅闯我薄云山庄怕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剑拔弩张一夕之间,司马朝义一招手,示意宁贞儿退下,看着季月白道: “我朝凝阁与你薄云山庄素来不和,但我今日一来也非是要扰你薄云山庄的清静,今日一事是我与明煦公子的私事,也是我们与明煦公子的私事,我朝凝阁势在必行,你还要再问吗?” “你!”季月白瞪着眼前的司马朝义,目光扫过这一个个不动声色的名门正派道气的说不出话来。 身边的门派首领显然是与司马朝义同仇敌忾但见这灼灼目□□氛如此僵硬,于是有与薄云山庄交好之人也出声道:“季庄主,今日一行确实是有些私事处理也请您行个方便,您退隐宴日子我崆峒派定携重礼以报今日惊扰之罪。” 话说的谦卑礼让,但却凿凿有声势在必行。 季云白定定的看着他:“各位,今日各位进了我薄云山庄,各大事务怎能与我薄云山庄无关,我劝各位还需三思后行的为好。” “季庄主既已经决定退出江湖又何必来蹚这浑水?”那人见季云白冥顽不灵不免有些发急。 “我季某人不知什么浑水,只知道朋友有难就在眼前,不能不管不顾,我季某虽打算退出江湖,可心中的道义却不曾丢。”说罢意有所指的看着眼前这些名门正派。 众人一言不发,看来今日必有一场恶战。 沉默的寂静中突然发出一声轻笑:“不知各位如此场面寻我到底所为何事?”花画一副公子哥的样子有出现了,气宇轩昂的走到人群中,手中就差把折扇,否则这幅样子和陪李执画游湖的时候是丝毫无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