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未亮,众人就已起床洗漱准备出发了。 东浅和南淮觉得这一早上,苏怀瑾看他们的目光甚是毒辣,仿佛今天的午饭就是他俩似得,弄得他俩的小心肝一顿乱颤,却又不明所以。 今天又是阴雨绵绵,他们出了州府,先往南面的怀溪县去了。 卫辉的河坝建在怀溪县和原平县的中间。因是半夜冲毁,人们大多都处在睡梦中,就毫无防备被河水卷跑了,故生还的人是少之又少。 他们到怀溪的时候入目皆是水,见到此情景,大家的表情都很凝重。李游水四处看了看,拧紧了眉头,让人去备了三个舟,又从自己的工具盒中拿出了一把尺,插在水的边界处,留下辛合和白遇的侍卫赵成在原地等待,给了他们一把刻刀并吩咐他们每隔两刻钟便记录一下水位的变化。吩咐完辛合之后,李游水又将除白遇和苏怀瑾外剩余的人分成了三组,给了其中两组人同样的尺子和刻刀,让他们先划船去原平和卫西,找到临卫辉相近的水的边界处,以同样的方式记录水位的变化,记录三次后便将尺子带回,在署厅等着便可。 李游水本选的是白遇的两个看着健硕的侍卫划他们人多的这条船,却被苏怀瑾以她两个小厮更会划船为借口,换了那二人。李游水看了看那两个身板不算壮实的小厮,虽有些怀疑,但还是选择了相信苏怀瑾的说辞。 东浅和南淮心里暗暗叫苦,他们是会划船,但这路程看起来甚是累人,他们......可不可以拒绝...... 待他们上船后,苏怀瑾对李游水和白遇道:“我这两个小厮看着瘦弱,其实臂力惊人,由他们划船,不到两刻钟便可到那河坝。” 东浅和南淮听见了,就是再傻也猜出公子这是在整他们。但你就是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当着另两位大人的面打公子的脸啊!于是他们只好铆足了劲地划船,别说,本来三刻钟的路程,还真让他们不到两刻钟就划到了。 李游水不禁赞叹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苏怀瑾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很是满意的笑了笑。 东浅南淮:公子,他们哪做错了,告诉他们,他们改还不行吗! 在东浅和南淮的不断努力下,他们五人竟比预计回州府的时间提前了半个时辰。等走到门口,连军营出身的白遇都忍不住夸了一句。 苏怀瑾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看着东浅和南淮道:“行了,你俩先下去休息吧!” 回完是后,东浅和南淮便飞也似的跑了,呜呜呜,他们今天还是离公子远点吧!呜呜呜,大少爷你在哪啊,你快点回来吧! 三人进了署厅,那些被派去记录水位的人,已在屋里候着了。李游水将三个尺子拿了过来,又找来纸笔将数都写下来做了比对,抬起头看着白遇和苏怀瑾欲言又止。 白遇吩咐侍卫和小厮都下去,将门关好,又留了唐璟和吴畏守住门口,不让旁人靠近。走到李游水面前道:“李大人,可是有了应对之法。” “哎,办法是有,可实乃是下下之策。” 苏怀瑾也走至了李游水面前:“李大人不妨先说来听听。” 李游水思索了一阵,咬咬牙,似下定了决心般,抬头看着苏怀瑾和白遇道:“舍五县,保卫辉。” 苏怀瑾和白遇都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又转头看向李游水。 李游水无奈地道:“我今天去看了河坝,虽前知州已经尽力补救修建,但这无异于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现在想要从源头上截治水患已经是行不通的了,若是要分流,引流也只能等洪水退去,再行打算。我思来想去也只剩了这一种办法,就是牺牲一些县城来保住卫辉。” 苏怀瑾和白遇知道若是还有其他办法,李游水也不会出此下策,但他俩却不敢轻易答应,毕竟这种事非同小可。 苏怀瑾皱眉问道:“不知李大人说的五县是哪五县?” 李游水将他昨天看的那张地图拿出来,指给他俩道:“卫辉的怀溪、原平、卫西和泽州的北德、闵县。卫辉相对它三个县地势要高一些,但河南现下正是雨季,若不作为,洪水迟早会淹了卫辉,卫辉一旦被淹,那卫辉北面比它地势略低的彰德受灾情况也会加剧。为今之计,我们只能舍小保大,把损失降到最低!” 苏怀瑾没有立即做出回应,她在心里暗自计算着得失。现下怀溪,原平,卫西已经算是三个死城,三个县幸存的人也都已经转移到了卫辉,无论舍弃与否,这三个县的得失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现在就是卫辉与北德闵县之间孰轻孰重的问题了。她叹了口气:“还有几天时间?” 李游水知道她问的是能给她说服泽州知州并转移北德和闵县百姓的时间“照水位上涨的情况来看算上今天还有三天的时间。” “好,我现在就去泽州。望大人能帮我安抚好卫辉三县生还的百姓。” 李游水向苏怀瑾点了点头“本官定不负所托。” 白遇看着苏怀瑾:“我与你一同前去吧。卫辉的州兵太少,到时怕是不够用。” 苏怀瑾也正有此意:“有劳重缘兄了。” 苏怀瑾找来东浅、南淮和乌雕“南淮和乌雕随我去泽州。东浅你留下,我昨日吩咐张词去统计了流民人数,待张词回来后,你便带着他去找宁安将那些流民都安置了。我之前让乌鸫去查了些东西,相必这几日他也该到卫辉了,若是他到了我还没回来,你便安排他住在府里便可。” “是。” 白遇也找来了他的属下,将州兵交给了吴畏和吴勇两兄弟管理,吩咐他们这几日听从李游水安排,尽快筹备杩槎、竹笼等防汛用的工具。 待一切都准备妥当,白遇带着唐璟、唐宋去找了苏怀瑾,一行五人,向泽州赶去。 泽州离卫辉不远,只是因洪灾,道路不好走,颇有些费时,但众人都不敢耽搁,终是在两个时辰后到了泽州州府。 泽州知州陈庭之与苏怀瑾的大伯父苏瀚也算有些交情,待衙役通报后,便亲自出来迎接了他们。三人寒暄了一会,苏怀瑾看时机差不多了便道明了来意。 陈庭之掩去了笑意,低眉沉思。 苏怀瑾看他似是不愿,便将厉害得失说与他听。 陈庭之听后还是不说话。 苏怀瑾催促道:“李大人说算上今日只有三天时间了,时间紧迫,还望陈伯父早些下决定。” 陈庭之叹口气:“贤侄啊,这事非同小可。那北德与敏县前几日,刚受过重创,现下好不容易能有点起色,百姓们刚有些指望,你这一来就要将人家家都淹没了,这......你让我怎么跟他们交代。” 苏怀瑾知道陈庭之的话有道理,但现下最主要的便是将损失降到最低,“陈伯父莫担心,只要您同意,余下的事贤侄会帮伯父处理好的。”苏怀瑾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圣上那边也会记得陈伯父的好的。” “什么好不好的,咱们这些当官的不都是为了百姓和朝廷吗。”陈庭之终是松了口。 苏怀瑾连连点头称是,心里却道:哼,老狐狸。 陈庭之派人去接北德和闵县的知县过来,虽然州府里有县里户籍土地粮册的备案,但苏怀瑾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他们将县里那份给带了过来。 待两位知县到了后,陈庭之将苏怀瑾要舍五县的事情告诉了他们。那敏县的刘知县还好,虽不愿却也没有反驳,可那北德的牛知县听完却立马红了脸厉声问苏怀瑾:“大人说淹便淹,那让北德的百姓该何去何从!” 苏怀瑾打量着那牛知县,听说此人叫牛利,脾气也跟牛一样,犟的很,因这脾气得罪了不少人,故四十多岁了也还只是个小知县“五县赋税减免五年;被淹的土地和房屋按面积朝廷会给予补偿,补偿金提前发放一半,剩下的等洪水退去后再行发放;在水患期间,两县灾民由州府出面安置,若是有身强力壮者帮助州府赈灾,还会相应的拿到一些报酬;洪水退去后,州府会帮着灾民重建房屋,归还被淹的良田。” 敏县的知县听苏怀瑾这么说,略略点头,算是认同了。苏怀瑾又看向牛利,牛利略一沉思后,也没再反驳,算是默认了。 苏怀瑾接着又道:“但若是有人胆敢欺瞒谎报,所有的财产均会被没收,归州府所有。若是当时没查出来事后被查出来,那就是贪污公家粮饷,到时候不但会被没收全部财产,还会遭受牢狱之灾。若是有人胆敢包庇,同罪论处!二位大人可是听明白了?” 两个知县互相看了看,恭敬答道:“下官明白了。” “二位大人可是将县里的户籍土地粮册都带来了?” “回大人,都带来了。” “好,那二位大人就辛苦些,带人将其与州府的备案进行比对,若是有出入,还望二位大人尽快核实。核实完之后便由册子上的数做为基准,到时若是有人上报的数与册子上的不符,还望二位大人能秉公办理!” “是,下官领命。”两个知县拱手行完礼后,便被带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屋子,与州府里的几位同知一起核对起册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