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君殿。
书月神色微动,又重新坐了回去。
“阿月?”
正被她指导着批改文书的冥瑜疑惑抬头,脸颊上蹭了一块墨迹,看着懵懂无知。
书月目光无奈,手掌一翻,多了一张素白帕子,擦拭掉她脸上的痕迹,一边轻声回答她的疑问:“无事,只是客人那里有了新的变故。”
冥瑜虽有些黏她,却很懂事,关切道:“要紧吗?不如你先去忙,回头我再去找……找你。”
顶着忽然出现的周判官的冷眼,冥瑜顽强地将话给说完了。
她顶得住,书月却不好意思在周判官嫌弃不欢迎的目光下继续待着,看了一眼他怀里高高的文书,书月向坐在宽大座椅中愈发显得小巧的冥瑜投去抱歉一瞥,“那好,我告辞了。”
冥瑜不舍又不得不违心道:“阿月慢走。”
书月在冥瑜可怜巴巴的目光中离开了。
周判官抱着文书来到冥瑜面前,满身的墨香,衣袖一振,将凌乱的桌案重新整理好,井然有序,什么东西放在什么位置,与之前数次一模一样。
冥瑜偷偷翻了个白眼,有毛病!
惨白的手指拿起一本文书,周判官垂下眉眼细细阅览,冥瑜的心又高高提了起来。
起初被父君扔出来当阎君的时候,冥瑜虽然不情愿,但一点都不害怕,她想的很好,自己是阎君,地府之主,做个甩手掌柜就好,逍遥自在,人间地方不小,够她玩个百十年的。
百十年之后,她再去找母妃求求情,让父君将她召回去,再不济换个世界当阎君也行,又能玩个百十年,日子也不算难过。
然而冥瑜没有注意到父君将她送来时眼里暗藏的得意,他是管不住女儿,也舍不得下手管,但他能找个管得住她的人来。
自个闺女,他还能不知道这丫头怕什么,给她找了个冷面判官,赐了张免死金牌,果然将她管得服服帖帖。
隔着数重世界,地府阎君笑得见牙不见眼,而在数重世界的这一端,他的闺女正提心吊胆等着周判官的回话。
“不错。”
周判官的声音冷得好像十八层地狱刮起的阴风,冷到魂体里去。
冥瑜终于松了一口气,立刻笑了起来,得意道:“我就说嘛,我怎么会不是当阎君的料的。”她可是父君的孩子。
这是反击上回周判官的话。
周判官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不是笑的笑:“书姑娘刚走。”
冥瑜笑容僵在脸上,强撑着用莫名其妙且不解其意的口吻道:“我知道呀。”
周判官不受影响,继续道:“要不是属下现在把她请回来。”
他挑了挑长眉,那双从来冷漠的眼睛里似乎藏了点笑意。
这人口称属下,却没有半点尊敬。
“不、不用了,”冥瑜结结巴巴说完,不打自招:“我错了还不行吗?”
书月被她缠得没办法,还是在她的请求下指点起她批文书,地府运转系统早已成熟,冥瑜要决定的事情其实不算难,但冥瑜满心排斥当阎君,连深思都不愿,自然答不出来。
周判官冷淡哦了一声:“原来殿下还知道啊。”
冥瑜:“……”
她当然知道错了,周判官几次强调过地府之事不得外泄,地府管辖一界死亡与新生之事,何等重要,换个有心人,冥瑜早被动出卖了地府八百回。
但冥瑜也有自己的理由,眼看周判官得寸进尺想以此逼迫她签下不平等条约,冥瑜忙据理力争:“阿月绝对可靠。”
周判官只当没听见,在他心里,冥瑜就是个孩子,孩子的判断哪能当真。
冥瑜急得跳脚:“我说真的!”
周判官掀了掀眼皮:“哦。”
分明还是没信。
冥瑜顾不得了,只好拿出杀手锏:“是我爹说的!”
周判官神色终于有了波动:“陛下所说?”
冥瑜吞吞吐吐,不想泄露书月底细:“反正她行事受约束,不会做你想的那些事。”
周判官:“什么意思?”
冥瑜瞪他:“你听得懂,别想套我的话!”
周判官终于露出点笑意:“罢了,殿下若是信她,那便可继续与她来往。”
冥瑜刚想点头,点到一半又猛然反应过来,气得想拍桌子:“你是殿下我是殿下?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回答她的是周判官的背影。
回到判官殿的周判官从怀里拿出一张残破古籍。
——世有蓬莱,与诸天万界执念做交易,主人无善无恶,然善念难存,恶意侵蚀,某日,遁入魔道。
“原来已有新生阁主。”周判官喉中溢出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