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伶等着他的准话。
这段时间里,她想到李寒那天说的,周之学的父母去世了。
现在的他是不是孤身一个人,还是和亲戚住在一起?她不知道。
也不好开口问。
林伶和她结婚的时候,周之学已经是一个习惯孤独的人了,他看起来百毒不侵,内心强大,用芥川龙之介的一句话概括就是:既对世俗投以白眼,又与世俗同流合污。
可是现在,她想,十八岁的周之学,应该还没有那么厉害。
但为什么他对自己这么冷漠。
一定是缺爱。
她绞尽脑汁思考了一番,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不是一般的缺乏安全感和爱的关怀。
这也使得他看起来不近人情。
林伶想,自己初见周之学的时候,不就是想让人感受人世间的爱与美好么,年少时培养出正确的三观,省得以后变成人渣让她生气。
周之学把电脑装进书包里,回答她的问题:“同学,或者朋友。”
这是他给两人关系的定义。
意料之中的答案,林伶也不难过,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咱们俩刚认识,我有点过分自来熟了?”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那好说啊。”林伶眼中闪着光,“那就慢慢来呗,我承认我性子比较着急,说话没轻没重,你呢,也比较腼腆,一时间不习惯正常。”
“……”周之学奇怪地看着她:“所以?”
“所以。”林伶十分自然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不等他说话,林伶接着道:“以一个同学或者朋友的身份。”
她看起来真挚又诚恳,不像看玩笑,倒像是一种妥协。
面对这副场景,周之学实在难以说出一个“不”字。
他背上单肩包起身,挡住了一片光亮,林伶看见他逆着光的剪影,心想年轻真好,不管是未来是怎样的,他都有跨越一切的力量。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不然我先走了。”
林伶愣了几秒,随即意识到他在和她说话,迅速站起来,说:“客气客气,正好天快黑了,我也准备回家。”
下午三点不到。
周之学清清嗓子,说:“行,走吧。”
林伶偷笑,心想这人真矛盾,天天贴着他,他恨不得把人推开,一旦表示要拉开距离了,立马变得客气起来。
不过这样也好。
林伶跟在他后面出了咖啡馆,默默地走着,过马路的时候,下意识牵住了周之学的衣角。
她心里虽然想着这样的举动有点过分亲昵了,但她实在是对过马路有阴影,以前每次跟周之学出门的时候,人行道上都会紧紧拉着他。
现在只是拉住衣角,不算违规吧。
林伶偷偷打量周之学的神色,见他没有不耐烦的意思,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过了马路,林伶小声说:“左拐。”
周之学全程听她指挥,本想着送完她回家了事,没想到越走越不对劲。
路过小区门口的超市,林伶喊住他,“我进去买点东西,你有没有要买的?”
周之学:“没有,我在外面等你。”
“好,我会快点的。”
林伶不喜欢等人,也不喜欢被等,进了超市之后,风卷残云般对着货架一通扫射,把备忘录里的东西买齐,总共用时不到五分钟。
她拖着篮子去结账,收银员给她装了两个袋子,桶装方便面装进了红色袋子,卫生巾进了黑色袋子。
付完钱,林伶一刻也没停留,发现周之学还在外面等她,笑着说:“走吧。”
周之学自觉地结果她手里的两个袋子。
林伶嘴上说着“不用这么客气啦”,心里想的却是“还算你有点良心”。
美滋滋地跟着周之学进小区,小区配置不算高,总共才六楼,所以没有电梯。
这回换林伶走在前面,她哼哧哼哧地爬到五楼,扶着墙喘息道:“我不行了,好累啊。”
周之学内心的某一种预感愈发强烈,他忍不住开口:“你家在六楼?”
林伶气喘:“嗯!”
“六零几?”
“六零三吧。”
“.…..”
六零三是他家。
周之学再问:“仔细想想,是不是六零四?”
林伶当真仔细想想,摇头道:“不对不对,是六零三。”
“.…..”
还挺执着。
周之学不再纠结,等两人到了六楼,林伶还跟他确保了一下:“是六零三,等一下昂,我开门。”
说着从小包里摸出钥匙,对准锁孔,开门。
扭。
再扭。
扭不开。
怎么回事。
林伶尴尬地回头笑笑,说:“才搬过来,不太熟悉流程。”
为了让气氛缓和一些,林伶边开门边问后面的人:“你住哪?回去方便吗?”
周之学“嗯”了一声,“方便,非常方便。”
“啊?”林伶一脸兴奋,问:“你也住这附近?”
“对。”
林伶差点没把“爷太开心了”五个大字挂在脸上,“也是这个小区?”
“是。”
“这栋楼?”
“这栋楼。”
“这个单元?”
“这个单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