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兵刃相接声后,便是哐哐当当的一阵声响,似什么东西先后落霖,再之后,微风轻拂,马车上头坠着的铜铃摇曳着发出悦耳轻响,往日为了解除枯燥旅途而悬挂的铜铃在这时发出的声响却像是踏着无尽恐怖的沧桑而来,无端叫人觉得心惊。
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声响了。
仿佛外头此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马车中两个姑子的错觉,又或者,这不过是两人一道做的黄粱一梦,梦醒时分,二人仍在奔逃的路上,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隔着一层薄纱帷帽,两个少女战战兢兢地对视着,心头无一例外地狂跳着,呼吸却下意识地压低了,仿佛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就在这时,她们二人甚至忍不住一道幻想起来:那些突然出现的人,不过是路过,他们所求并非是皇后,也不是她们二人,他们不过是恰巧路过,见得车队便上来调笑一番,却又讨不到便宜,便只好悻悻地离去了……
可无论是陈念还是竹茵,都知道这种幻想不过是彼茨白日做梦罢了。
过了许久,外头仍无响动,车轮转悠声不再,外间更无半寸响动,竹茵便颤抖着手去揭帘子,但少女细腻手指不过刚刚伸出去半个,却听外头突然传来一道十分清越的声音。
“阿容。”有人在唤马车里的姑娘,“我知你在里头。”
原本就揪着心的二人心中顿时重重一跳。
她们紧张地对视一眼,纷纷对彼此缓缓摇了头,俱都将下唇咬得死紧,生怕被外头人发现里头不过是皇后的冒牌货。
“阿容,”外头的声音仍在唤她,低低的,充满了某种追悔莫及的伤心,又仿佛带着某种蛊惑地向她解释着:“阿兄,阿兄追了你上千里路,只是想要见一见你,来带你走……”
那声音中,带了无尽的诚意,像是果真来找自己赌气离家的妹妹一般,又带三分对妹的纵容和疼爱,无端惹人心动。
纵然是从便被合族疼宠着的陈念听在耳中,也忍不住为之心跳。
这就是,就是惠娘姐姐那位传中的兄长吗?
她觉得有些齿冷。她在外头流落时,在见到羊五郎时,关于献容这位兄长的传言,倒是听了很多……
不过都不是什么能入耳的话罢了。
那人还在着话:“阿容,你不是与阿兄过最喜大漠日出,黄沙漫时孤独的旅人牵着骆驼在沙漠中行走,驼铃声声响时排解寂寞的姿意吗?如今阿兄来接你,带你去大漠里看你最爱的风景如何?”
他声音诚恳,像是果真要挽回她的模样:“阿容,只要你出来,只要你与阿兄一道,从此以后,无论你想要做些什么,想去何处,阿兄都随你一道去,如何?阿容……”
“阿容,阿兄此前做了许多糊涂事,伤害了你,甚至险些失去你……”外头的声音有些低,带着某种难言的痛苦,陈念听在耳中,只觉一阵怅然。
他一声声地唤着她,如唤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阿容,阿兄此前做了许多糊涂事,伤了你的心,可阿兄自己也十分难过,阿容,阿兄不求你能够原谅,可是阿容你还如此年轻,莫非此后余生都要在对阿兄的无尽恨意里去度过吗?”
是有人逐渐走进,声音就响在马车外头,两个瑟缩的姑子紧紧靠在一处,生怕对方突然掀了帘子,只好将帷帽拉得更紧。
好在对方并未进来,只是低声道:“纵不论阿兄从前做过些什么,可阿兄如今依然后悔,阿容,阿容,阿兄求你,求你再信阿兄最后一次,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