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嗖嗖吹过竹林,啸出骇人的风声,虽说是初夏夜,可莫名有种寒意。 军子一手拽着他那非要往山坡上走的醉鬼哥,一手握着手电筒照亮前方路。 他使劲一拖,不能撼动顾焕兴一分,反倒被顾焕兴揪着上山。男人看上去劲瘦清俊,实则练了浑身的肌肉,平时跟人大附中练体育的哥们儿玩闹,那体能好得很。 他压低声音急道:“我说哥,求你了,别往坡上走了行不行?这儿老可怕了。” 顾焕兴笑得乐呵呵,根本听不见军子的声音,只顾拽着军子往前走。 军子快哭了。 半夜里笑得痴汉,怪吓唬人的。 “啊——” 蓦地,半山腰上传来男子的痛叫声。 军子扁着嘴,这次是真哭了。 他想:该不会是山里真有女妖怪……专挑他这样年轻壮实的小伙子吸□□气吧……主席说的对,封建迷信果然要不得,谁来收了这妖怪吧! 顾焕兴皱了眉,甩开军子就往山腰上追,军子一脱手,晃眼一看,原地已经没了人。 魏喜的一肘拐,戳在周有志面门上,这二流子吃痛捂着鼻子后退,鼻梁痛断了,有股热流从鼻腔喷薄出。 “我日,好痛。” 原本还色眯眯幻想把魏喜这样那样的周有志,一下陷入狂怒,像只暴躁的巨兽胡乱挥舞着手臂,扑向魏喜。 “妈的,臭婆娘,老子还不信治不了你了!” 魏喜躲闪,周有志一趔趄,扑在地上。 正当周有志想爬起身,不知从哪蹿出一黑影子,一脚踹他腰窝上,把周有志压倒,反手扭住,骑着他身上。 勉强能看清是个人影,准备抽身跑掉的魏喜停住脚步。 那人并拢二指,两手握成拳头,做了个比枪的姿势,抵在周有志脑袋上,“坏蛋,举起你的双手!不然本警长一枪毙了你。” 魏喜:“……” 周有志原本还一哆嗦,以为是被村里的汉子发现,结果是不晓得从哪跑来的傻子,当即挣扎起来。 可惜,动都动弹不得。背上像是压了块石头,一米八的精壮男人,是真他妈的重。 顾焕兴弹动手腕,口头配音砰砰两声,枪击周有志。 末了,歪着头疑惑:“咦,怎么没死?难道是没子弹了。” 魏喜竟有一刻想笑:这下乡知青是个活宝。 山坡上晃出一道刺眼的白光,有人打着手电筒追上来。 周有志见状,拼死掐了顾焕兴大腿一把,顾焕兴啊地一声吃痛,周有志抓住时机,掀翻顾焕兴,撒腿就跑进竹林深处去。 不见人影。 “顾焕兴——你个大猪蹄子——小爷再跟你混,我就是个棒槌!” 军子气喘吁吁追上山,手电筒一扫,一看顾焕兴跪在地上,旁边还站着一袅娜身姿,纤腰翘屁股,又是那跟他有缘的大美妞。 顿时军子给含蓄起来,咳嗽两声。 “同志,这、这怎么回事?” 顾焕兴傻笑起来,嘿嘿两声,从地上爬起,灰也不拍,腆着脸凑过去,像条狗似的嗅了嗅,涎着脸盯着魏喜。 魏喜不知道这醉鬼发什么呆,看了那打着手电筒的少年,冲他们俩颔首,道了句:“多谢。” 军子困惑地挠挠头,想起那跑走的黑影和那声尖叫。他才恍然大悟,这姑娘刚才差点被人“迫害”。只不过她泰然处之的态度,让他实在和那事联系不到一堆。 正常人不都应该哭哭啼啼,让人去安慰? 魏喜捡起地上的篮子离开,顾焕兴慢吞吞跟上去,他酒劲儿更上头,步履蹒跚,像个刚学会走路的一岁小孩。 魏喜走一步,他走一步,魏喜拐弯,他也拐弯。 魏喜驻足,扭过头淡漠问:“你跟着我干甚么?” 顾焕兴的眉眼笑成月牙弯儿,他也扭过头问军子:“你跟着我干甚么?” 语气欢快得军子无语了。 魏喜无语了,又嗅到空气萦绕她的果酒甜香,是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不知道喝了多少斤酒。 顾焕兴忽然扭着身子,垂下头。她在看他?好害羞。 魏喜扭头就走,加快脚步,顾焕兴着急地跟上去,他越走越慢,四肢开始不停使唤,最后好不容易踉踉跄跄地小跑起来,赶上魏喜,他还有个问题没问她。 她叫什么名字啊? 顾焕兴伸出手,搭上魏喜的肩膀,却不小心触碰到那滑腻的脖子,又软又热,顾焕兴像被开水烫伤般缩回手。 可陡然就被人扣住手腕,魏喜一旋转,手搭在她肩上,纯粹就是反射性地想勾住男人的脚踝,给这醉鬼一个教训。 结果,撼动不了。 太亲昵的触感,这个女娃子居然靠在他的胸膛上,火热热的身躯触碰,酥酥麻麻从顾焕兴的胸口扩散。 他放佛被惊吓到,甩开魏喜的手腕,使劲后退,一屁股仰坐在泥巴地上。此刻他又是那被欺负的小媳妇儿,羞赧说:“你不要这样。这样不好。” 魏喜愣住,她做了甚么,让他产生误会。她扶额,今夜或许是太累,影响她的判断,她跟一醉鬼见识甚么,撒开步子,魏喜走上山。 顾焕兴这次再也不敢追上前去。 军子冷漠地扶起大哥,往回走,心想:这次总算可以回大通铺睡觉了。 俄而,顾焕兴凑近悄咪咪问:“弟,我、我刚才摸了她,还抱了她,她不会怀孕吧?” 军子再也控制不住,他也是喝了酒的小伙子,酒壮怂人胆,暴脾气一上头,一栗子磕在顾焕兴脑门上,“滚!” ** 早上醒来的顾焕兴先是觉得尾椎骨不舒服,屁股像是被他爸揍开花的泛疼。他很纳闷。 昨夜他只记得他喝了几杯果酒,深知顾家人的尿性,顾焕兴后悔嘴馋喝酒。 军子还在扯呼噜睡觉。 顾焕兴摇摇军子,“军子,昨晚我喝了酒,没在晓雨妹子前出糗吧。”晓雨妹子是文工团的。 军子模糊嗯一声,蒙住枕头睡觉。 顾焕兴放下心起床,拿着木盆,在摇井前摇了盆凉水。男知青和女知青住的不是一个地方,女知青的宿舍条件比他们好很多。 大通铺没有就近的厕所,何国强给他们介绍,小便得去猪便池撒。 顾焕兴是受不了那股纯天然的味道。 他找了处隐蔽地方,开始冲凉。顾焕兴有城里娃的爱收拾和爱干净,身上此刻混杂着酒气和汗味,他必须得洗个澡。 新来的知青都还在睡懒觉,早起的只有几位老知青们。他们看见顾焕兴用井水洗澡,愣住几秒。到底是刚来的,还不懂村上的规矩。 一位叫牛哥的老三届忍不住提点道:“小顾,那啥,咱都不能用干净水洗澡,这水是拿来吃的,以后可以去小坝子河里冲凉。” 顾焕兴昂了下头,表示知道。瞧这日子苦得洗澡水都没了。 洗完澡,抹了把脸上的水珠,顾焕兴将裸着上身的擦干。 劲瘦的窄腰,水珠勾勒出他紧实的肌肉线条,薄薄的肌肉并不显得突兀,四块腹肌平整嵌在肚脐上方,漂亮的人鱼线延伸到被打湿变深的裤腰,看得出这身子骨力量十足,爆发力很强。 68年就插队到收粮沟,牛哥闷了几口烟,喟叹道:“到底是年轻啊。” 顾焕兴走回屋内,军子醒了,顶着鸡窝头正坐在床上发呆。天都还没亮透,他就被公鸡打鸣给吵醒了。 从编织袋里掏出镜子,顾焕兴打算执行每天必备的一步。那就是欣赏下他大院第一俊俏的脸蛋,并鼓励下自己,真金不怕火炼,在这里坚持下去,等待老父亲召回北京大家园。 倏地,顾焕兴黑了脸。 他那完美无缺的额头居然被锤了个青紫的包。 “谁干的?”顾焕兴咬牙转身问军子,攥着拳头,黑脸宛如地狱里爬出的勾魂使者。 他又揉揉屁股,“老子是说今早屁股疼得慌。昨晚我跟谁干架了?” 军子一抬头,盯着自己锤出的包。 心中凉凉,恍惚间,灵光一闪,哆嗦着手指道:“那、那女的。对,就是她。” 顾哥对女娃是重话都不会多说的人,可得对臭男人是动手又动脚。啧,大美妞,为了继续活下去,只能对不起啦。 军子默念着道歉,顾焕兴冷不丁问道,“女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