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爬上十楼的金字塔尖端的运动达人,可以想象到筱佩和叶子的风尘狼狈。 两人伴有黯淡的气场,送空少离开,直到听不到他的脚步声,开始交谈。 “什么情况?” “你什么情况,干嘛拉我。” “你挡着我看帅哥了。” “你含蓄一点行不行。” “我怎么不含蓄了,你怎么能想象风尘仆仆的旅人,看到一眼绿洲的惊喜。” “败给你了。我们回去吧。” “往上走还是朝下走。” “再爬两层,看看情况。” 十五层,天台的门没有锁。 这里面肯定有秘密。 医院自古都是秘密最多的地方。 两个人探头探脑,商量谁闯入,谁把门。 筱佩进去了,把退路交给叶子,并交代叶子多打两套拳,时刻准备着。 没有什么秘密,环形天台很大,特别像露天舞台。 有一位衬衣牛仔裤的女人,忘情眺望钢铁森林的一抹绿色。 筱佩第一反应,她虽然没有穿红裙子,但一定是个仙女。 走近一些,怎么又是刘楚林,阴魂不散的。 应该不是,小麦色的皮肤,纤细的骨架,裸露的脚踝,飘逸的黑发。好像是亚裔女性。 筱佩不能确定,她到底在等人,还是一个人。筱佩的心揪住了,她是不是想不开,要跳楼了。 “天台的风真大,我想你退后几步,会更舒服一些。”筱佩沿着栏杆,向那个女人走过去。 女孩转头了,非常漂亮,和刘楚林的气质完全不一样,眼睛里都是智慧,连着筱佩一个女人,都为她的美而窒息。这个女孩有魔法,筱佩被她的美,蛊惑了。 如果能有与水仙男神纳西赛斯相配的女神,一定是她吧。她的美,不是廉价的,与演烂片的女主角不一样的美,有着经过岁月沉淀的,波澜不惊的感觉。 如果说,城堡里,与时间沉眠的睡美人,有一种激励勇士唤醒她的美,那么,这个女孩的美,足以唤醒很多沉睡的灵魂。 “我是这医院的大夫,过来吹吹风。”筱佩想到自己既然来了,一定有一些可以做的事情,帮助这个女孩。 “谢谢你来,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我今天就是为她来的,她已经不在这个医院了。” 仙女好像在沉思,也好像要哭泣。 筱佩不敢相信,不能接话,陪着她安静待一会。 仙女忍住了情感外露,却讲起另外一件事。“你看这太阳,它到底是旭日,还是夕阳。” 筱佩拿手表对着太阳的方向,筱佩也想知道,它到底是谁的太阳 它时刻都是旭日也是夕阳,它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它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晖之时。可是,我看不到旭日,只能追着灿烂的夕阳步入黑暗。 筱佩又是一段沉默,每一个读过史铁生《我与地坛》的灵魂,对这个问题,都有自己的答案。 “我觉得它是旭日,但我背对它的时候,在肯尼迪的战火中,我知道它是夕阳。” 女孩又说话了。 筱佩有些惊讶,近几年去肯尼迪的人,符合仙女气质的,不是联合国志愿者,就是驻外记者,真的这样凑巧吗? “可以告诉我,你怎么看死亡,我想听你说说话。” “我不曾害怕过死亡,因为我听见过离死亡最近的呼唤,我知道这里是多数人离死亡最近的地方。” 这么说,未免有些武断了,又有人要斥责筱佩的冷漠。但是又能如何生命一开始就属于死神,人的归宿,就在医院里。这里有极致的苦海,也有生命最高的自主权。 筱佩也是感性的,这一路,看到的生生死死,都发生在医院里。如果你要恨医院的残忍,那么,站在生命的对立面上,从哪里离开,才叫做死得其所,寿终正寝。 女孩很有感触,她是个有故事的人,在医院,也遇到很多生离死别吧。 “我在海报3000米的高峰,见过一种叫绿绒蒿的蓝花,它生长在最贫瘠的石缝里,却开出最娇嫩的花。就是植物界的中国美人……我即将登顶,但我的极限来得太快,再不下山,氧气过低,只能放弃。下山的时候,背上暖洋洋的,好像阳光照在身上,暖和的呦,直想坐下,舒舒服服缓着。那怎么会呢,背后还是冷风阴雨,暮霭沉沉。但我知道,温暖是死神的邀请。” 筱佩明白了,这个登顶的女孩,经历过死亡前的幻觉,濒死的绝望。 冻死的人,大多数都是裸的,因为濒死的时候,会产生幻觉。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她看到插着叉子的烤鸭,看到华丽的餐桌,看到壁炉,火堆,最爱的奶奶。经历这一场幻觉,她离死亡很近了。 筱佩想不明白,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为什么下这样大的决心,经过漫长的训练,挑战珠峰。 可以说,她并没有想回来的意思。留在珠峰,做一座高原的雕塑,可能是她的初衷。 筱佩想要追问,为什么,为什么。 请别问,别为生命的片段而哭泣,生命本身就是催人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