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殿里,连似馨转醒后,看着为自己诊脉的是苏以陌,整个人陷入戒备状态。“怎么是你?” “陛下派我出使赵国,迎公主回商。” “我是问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寝殿?” “听闻公主玉体欠安,我便自告奋勇来为公主诊病。”苏以陌看懂她的不安,补充道:“我与公主无冤无仇,况且皇上就在外面。” “他还好吗?”连似馨犹豫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 “他好不好你嫁去商国自会知晓。” “我要嫁去商国就再无活路了,不是吗?” “现在你是以公主的身份嫁去商国,今时不同往日,再者活路与死活都是人走出来的,你就不想将自己失去的找回来吗?” 未央殿里一声大叫,让原本在殿外焦急等候的连祺立刻冲了进去。 一滴滴鲜红的血液从连似馨的指尖滴进青瓷皿里,连祺见状,立马要下令抓起苏以陌。 “皇兄,我感觉轻松了不少,你让他们都出去吧!我有话对你说。”连似馨出言制止道。 “都出去吧!”连祺吩咐完,顷刻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皇兄给我的宫殿赐名未央殿,寓意长乐未央,而我终究是命薄担不起这寓意。” “怎么会,皇兄一定会守住你的。” “商国二次提和亲,我已是全天下人的笑话。我害的赵国损失五万大军,害的你在臣子面前立不起威严,更要你日日夜夜为我操心。我对不起赵国,更对不起皇兄你。”连似馨大哭道。 “馨儿,是皇兄对不起你,皇兄明知你在商国受尽折磨却无能为力。你放心,今后没人可以伤害到你,谁都不可以。”连祺将她揉进怀里,对她满是愧疚。 长廊内,沐思音在苏以陌身后唤住他。 苏以陌停步,转身,走至沐思音面前,“好久不见,太子妃。” “时隔多年,没想到还能在赵国遇见你,真是天意弄人。”沐思音唇边扬起一抹嘲讽,“那么大的火都让你逃出来了,真是命大。” 易国苏府的那场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一切化为乌有。不管是诬陷父亲谋反,姐姐被挖眼惨死,还是那场毁灭证据的大火,都是出自眼前这个女人的手笔。对于沐思音,岂是他一个恨字能表述的。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没听过么?” “不见得。比如百里允澈要你带走连似馨,你未必办的到,而回去之后你的后果不用我提醒,所以你的大难不死最多就是苟延残喘罢了。” “我一定会带走连似馨的。我知道她的毒是你下的,我也知道你要留下她是要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带走她至少你要控制住她的病情,身体都无法再继续造血,你放掉这些毒素表面上是解毒,实则是在加速她的死亡罢了。”她要连似馨留下是要连似馨继续与魏席制造矛盾好让连祺左右为难,那么在连祺束手无策之下就只能听取她的意见了。 “难不成我要说找个人给她供血就能延续生命?十年或是二十年,这样两个都是受罪。”曾在最得易国太子信任时,他给沐思音诊过病情,对易国太子为她割血续命的事也略知一二。 “你一个使臣做好分内事就好,不怕客死他乡吗?” “你都不怕红颜薄命,我怕什么客死他乡。” “苏显,往后你不要落到我手里,否则我一定送你全家团聚。” “彼此彼此,你要是落到我手里我也不会放过你。” 三日后,正鍀殿里大臣们对于公主和亲之事的争论已进入白热化,就在连祺焦头烂额之时,沐思音扶着连似馨走进了大殿。 连似馨跪地道:“我愿意嫁去商国,望皇兄成全。” 沐思音一怔,感情自己一路上的好劝都是白说了,她是铁了心要去商国了!这个白痴,说不定在半路上就没命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投。 “公主,赵国再不会有五万大军可以借给百里允澈了,你要好好想想。”朝堂上终于响起魏席的声音。 “三思而后行,切不可中了别人的奸计。”沐思音在她耳边提醒道。 连似馨没有理会他人的提醒,语气肯定道:“是生是死皆为天命,我认命便是。” —“无论是好是坏让我任性的赌上一回,我想把我的自尊拿回来。皇兄,我要去商国。” 多日前她斩钉截铁的话语还回荡在连祺耳边,如今她公然的说出,一切覆水难收。 “公主既然要去商国便将江与怀也一并带去吧!江与怀留在赵国一天,商国陛下终是心有不顺。”沐思音说完,大臣们大多赞成,毕竟无端扣着一个商国的护卫,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后宫之人不得干涉前朝之事,况且你还是个没有身份的妇人,这儿哪里轮的上你插嘴。”魏席说完,大臣们纷纷倒戈相向。 “魏丞相说的对,是我逾矩了。”沐思音对着他微微福身,唇边勾起一抹冷意。 魏席的目光带了眼高位上连祺,嘲笑道:“既然知道没规矩了还不退下,难不成还等着谁留你看场大戏?” 沐思音望了眼无动于衷的连祺,捏紧手指,姗姗离去。 “皇上,臣觉得江与怀不能放,留着他起码还能留个保险。”魏席的提议引得大臣们又是一阵附和。 “不必了,我堂堂一个赵国公主还需要留一个护卫保险,岂不是贻笑大方!” 魏席走近连似馨,小声警告道:“此去必定危险,你不要后悔了。” “我去商国不是正合你意吗?以后再没有人碍你的眼,怕是你要开心的睡不着了。”连似馨冷笑道。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陷害皇后,你当众拒婚,我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我们都该清楚了。” 魏席无奈的凝视着连似馨,许久之后,回道:“好,我清楚了。”说罢对着连祺道:“对于江与怀的去留,还是听从皇上旨意。” “好,那就依公主所说。”连祺道。 樰溧宫 沐思音坐在连祺对面,目光冷冷的落在他身上;连祺感受到她的视线点,摇了摇手中的酒杯,痴痴一笑,“不要要陪朕喝酒?” 沐思音实在看不过去,一把夺下连祺手中的酒杯,问道:“公主此行凶多吉少,你真的舍得放任不管了?” “朕还以为你会质问朕今天在朝堂上为什么不留下你?不过你能关心馨儿,朕很是开心。”连祺握住她的手,酒意朦胧的嗓音此起彼伏,“朕护不住馨儿也护不住你,两个女人朕都护不住。死个魏明娇,魏席在朝中的地位还是无可撼动,整个朝堂哪有向着朕的人。” “我不需要你护。”连似馨一走,魏席自然会把矛盾点转变成她,旧恨加新仇定是场持久战。就算连祺再看不惯他,可凭着他在朝中的势力也必须礼让三分。 “我是不是比不上洛翊宸?洛翊宸是不是能够护住你?” “是。” 连祺牵强一笑,心中有如一根细针划过,丝丝缕缕都是痛。 “可我愿意相信你,你愿意让我相信吗?” “你是要留下了?” “是。” “你说真的?”连祺难掩欣喜,起身将她搂进怀里。 “魏席让你那么不舒服就不要留着了。”让敌人不再碍眼的方法就是让他不存在。 “以后朕都听你的。” 沐思音独自行走在寒冷斑驳的夜色中,今夜也不知怎么了,连祺只提了一次洛翊宸,而他的名字便久久萦绕在她脑海。这一场十年的相欠,终究是愧疚累累。忽然感受到身后有人逼近,她抬高声音道:“今晚你要敢杀了我,你也活不成,我劝你识相点。” “沐思音,你害死我们苏家几百条人命,总有一天我会亲手解决你,你给我等好了。”苏以陌将匕首收于袖口,快速离去。 连似馨的病情稍加稳定后,苏以陌便向连祺辞了行,然后带着连似馨与江与怀还有一众队伍浩浩荡荡的向着商国而去。 连祺站在城楼上,目光紧紧的追随着渐近渐远的队伍,直至队伍消失在视线里,他无奈叹息道:“是生是死皆为天命,既已认命便无回头。” 沐思音笑道:“公主执意要去商国,难不成是真信什么天命?” “她要去商国是因为心里还存有爱,只凭着那一点爱便足以让人义无反顾。” “爱?她爱百里允澈?” “不可思议?就像朕爱你一样也是这样不可思议。” “你会信天命吗?” “以前不信,遇见你就不得不信了,你信吗?” 沐思音明艳一笑,“我不信。” 连祺笑而不语。她不信是因为还没有遇到她爱的人,很可惜,那个她要遇见的人不是他。 魏席骑马飞驰出城却终究没有赶上送行,他勒紧缰绳抬头望向城楼上的连祺与沐思音,恨意昭昭。从连祺让他给沐思音行三个大礼开始,再到连祺无情的处死魏明娇,现在又对连似馨狠心的放手,他们君臣的关系已是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