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风吹着窗边的紫金檀香炉,阵阵香气便落满了整间屋子。 炉中是书童早间刚换的熏香,故而香气很浓。慕容长司便不知不觉地趴在桌子上睡了去。 梦里,一场大火肆掠在不远处,只见周遭的人抱着水桶急匆匆地救着火,空气里跳跃着太监们阴阳怪气地嘶喊声:“小公主,小公主还在宫里呢,这可如何是好哦!” 慕容长司全身一凛,便从自己身子里走出一人,那人头也没回的冲进火海,身后是太监惊愕地呐喊声:“陆……陆御医好像冲进去了!陆御医!!” 只见那人消失时,自己便也鬼使神差地跟了进去,慕容长司挠了挠脑袋,也不知自己如何转眼便站在了红烧的宫殿里,周围的火焰却完全烧不着自己。 那人一回顾,慕容长司惊出一身冷汗。那人分明就是自己的模样,却如何成了舍身救人的陆御医,慕容长司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一切,陷入惶恐。 不远处,隐约传来婴儿的啼哭声,那人眉头一锁,循声转过头去。 屏风在火里烧出大大小小的窟窿,窟窿里,是一张摇摇晃晃地婴儿床,细嫩的双手在空中挣扎着,被热浪染的通红。 陆御医见状,赶忙向屏风后冲去,却听见“轰隆”一声,一截梁木猛的从空中掉落,陆御医还没来得及抬头望一眼,却已经被燃着火的木头压在了地上,通红的木头重重撵过他的双腿停在的后背上,冲击力加上火烧的疼痛中,陆御医逐渐失去了知觉。 一阵风划过窗户的残骸,火焰呼地便朝门边一转。 慕容长司扭头一看,一个黑影矫捷地穿梭在屋里,直奔着屏风后面去了。 他便走近,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却发现远远不及黑衣人的速度,只一刹那的功夫,婴儿床里已是空空如也。只留下一阵轻盈地脚步声自窗户边远去。 慕容长司的额头渗出了汗珠。 他收了收思绪,便转身再去看陆御医时,却发现原本被压在梁木底下的陆御医也没了身影。 “人呢?”慕容长司惊魂未定的站在屋里,火焰漫过屋顶,将整间屋子着成了深红色,而慕容长司此刻早已顾及不到这些,斗大的汗珠溢满了他宽宽的额头。 “陆御医……陆……陆郎?” 慕容长司猛的睁开眼睛,屋里漆黑一片,木窗上悬挂的晴天娃娃在月光下左右摇摆,正是深秋的时节。 他伸手触了触了额头,汗是真的,而梦好像也是真的一般。 他坐起身子,走到桌边,晃了晃青瓷汝窑杯,见杯中的水已经尽了,方才想起自己来百草楼也已经有些时日了。 “白首这老东西让我来百草楼又不说啥事儿,我来了,楼主又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到底得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慕容长司心想着,直恨得牙痒痒。便不自觉地攥紧了杯子。 …… …… 十一月的京都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胡忠常与老三,老四围坐在火炉边,一边搓着手一边商议着。 “大哥,我们来京城都好几个月了,是不是该动手了?”老三向来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便率先说到。 老二看了胡忠常一眼也没说话,眼神极为复杂。 胡忠常对着紧拢的双手狠狠地呵了一口气,空气里便瞬间泛起了白雾。 “我们的眼线昨天晚间送来情报,白首的落脚点已经找到了,我今天把你们俩叫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终于找到白首那个老东西了?”老三着急忙慌的应声道“要不今儿晚上就杀他个底朝天!” 老二狠狠地往老三头上拍了一巴掌,瞪着他说:“你能不能让大哥把话说完?” 老三委屈的耷拉着眼睛望向老二,双手手捂着头也不敢吱声。 胡忠常见状拍了拍老二肩膀说:“罢了罢了,老三急性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老三听罢便更委屈了。 胡忠常理了理思绪,接着说到:“今晚我们就行动,老三带人从正门摸进去,老二在外面接应……” 他说着便拿出一张地图来,指着图上的标识细细地说予二人听。 …… …… 京都,白首府邸。 一群黑影掠过屋顶的琉璃瓦,却丝毫没有声响。 浪子周朝身后做了个手势,随行的杀手便紧跟着他跳进了院子里,他四周看了一眼,便径直朝靠北边的一个屋子摸去。 一扇深红漆色木门在月光下泛着紫光,浪子周从腰间拔出刀,小心翼翼地从门缝中插进去,然后侧耳亲听了一阵,再娴熟地将刀背往上一提,只听咯噔一声,浪子周双手贴着门,轻轻地往里推开。 “就是这了!”浪子周心想着,便小心翼翼地摸进了屋子,身后的黑衣人也随及跟了进去。 “周……周爷……好像……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杀手立在屋里,指着桌上厚厚的灰尘怯怯地说到“这分明就是很久没人住过了。” 浪子周眉头一凛,道:“不好!” 正要转身出门时,却听“哐当”一声,大门被重重地从外面关上了。 …… …… 扬州,王府。 “大人,您快带着少爷跑吧,这里我们还能撑些时间!”护卫满身血迹,就连脸上也溅了血渍,他强忍着疼痛,将手中的刀握的生紧,他背对着王员外,双手向两侧张开,眼睛瞪得通红,他看着不远处护卫与黑衣人的厮杀,大声地吼道:“快跑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王宥之被王员外紧紧地搂在怀里,身子有些发抖,他望着地上堆积的尸体和遍地横流的鲜血,脸色煞白。 王员外眼中闪烁着泪光,他没说话,只转身冲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车夫立马扬起鞭子朝马背抽去,三匹高头大马嘶吼一声,便如利剑一般冲了出去,王员外掀开车厢的帘子往自家府邸望去,只见护卫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中。 “漠北殷山,快!”王员外放下帘子,脸上的惊恐早已消失不见,他皱着眉头对车夫说:“需要多久?” 车夫回答道:“大人,需要两日的车程。” “爹,那些都是什么人?”王宥之靠在车厢里脸色苍白,“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王员外转过头来,看着受了惊吓的王宥之,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哀伤,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自出生起就是在温柔富贵乡里长大,何曾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更没有受过这般逃亡的苦,便摸了摸王宥之的头道:“都是些土匪强盗,觊觎咱家的家业,都给他们便是,不用怕。” 王宥之眼中闪着泪光,他瘪了瘪嘴道:“是不是这次离开了,就……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王员外只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很快就能再回来。之儿不用担心,我们只是暂时避一避。” 王宥之看着父亲,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 …… 清晨的阳光弱弱地洒在干枯的葡萄架上,几只麻雀便立在上头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魏子芙端着一大盆衣服从屋里出来,正准备从井里打水时,却见一众村民急匆匆地奔着东边去。 “王姨,你们这是去哪呀?”魏子芙叫住一个妇人问道。 “你还不知道呐?”妇人一脸的故弄玄虚,她说:“王员外家昨晚遭了土匪,一家几十口全被杀了,那个惨哦,听说院子里都被血水染成河了,啧啧啧……” 魏子芙突然脑袋一阵轰鸣,打水的木桶“哐当”掉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小丫头?”妇人见状吓了一愣,忙问道。 魏子芙拉开篱笆墙的门飞一般的冲了出去了,直奔着王府,脑海里尽是王宥之的模样,“你可千万千万不能有事啊!” 妇人看着魏子芙的背影,惊的目瞪口呆,她张着嘴巴道:“看……看个热闹而已,至于这么着急忙慌的吗?现在的小孩子真是没见过世面。” 王家府邸被村民围的水泄不通,官兵在门口拼命地拦着想往里头挤的人,透过半开的门,依旧可以依稀看到院子里头的血迹。 魏子芙使了全身的力气往里头挤,直到官兵的跟前。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泪如泉涌,心中撕裂了般疼痛,她想往里去看看王宥之是不是还活着,却被官兵狠狠地推了回来。 “我警告你们啊,要是谁再敢胡乱挤,扰乱我们官府办案,就给你们抓回衙门去,关个十天半个月,看你们还有没有力气挤!”官兵说完,瞪了魏子芙一眼:“你这个小丫头,哭什么哭,王家跟你有半拉关系么?真是瞎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