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四章 公子,好久不见(1 / 1)子非鱼首页

“你到底还是用上了。”悠悠的男声自身后传来,苍劲有力。    一名白发皓首的老者从帘幕后慢慢走了出来。    而白首却未转身,他只淡淡地笑了笑说:“用字如何使得?我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老者就着屋中靠南的椅子坐下,眉眼浅笑,“当初陆郎被你救下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记忆,你这么多年的苦心安排,恐怕早就料到了会有今日吧?”    白首冷冷地笑了一声,眼中泛着寒光。    “唐十三已经被关了数月,老朽实在不知,为何你想要龙纹玉佩,却又放走了那帮孩子?”老者突然问到。    白首一反常态的走了过来,隔着桌子与轻翎子并肩而坐,他不紧不慢的说:“你以为于家祸从何起?”    “难道不是你?”轻翎子话音中隐隐地透着一股轻蔑。    白首突然大笑起来。    他起身徘徊在这座不算大的屋子里,良久,说到:“你可能不知道魏鹏手下有一个绝世高手,当年梁陈会战,以一己之力退三千精兵,你以为有他在,我的人能进于府吗?”    “绝世高手?何人?”轻翎子睁大了眼睛。    “他叫周四,人称浪子周,当年梁国第一高手,只是魏鹏死的时候,浪子周没来救他,这一点让我困惑了很久”    七月的开封府艳阳似火,浓浓的热浪夹杂着泥土焦灼的气息充斥了满城繁杂的街区。    落子音斜靠在藤椅上,眼中氤氲着湿气。近些天来,她的身子康复了许多,不似往日的怏怏体态,然而却又好生多了股怨气,隐于额首、眉宇,以及一切所能感触到的举手投足。    她向来话少,是自小/便养成的性子,所以心中有事总不与人说。    玉儿摇着蒲扇,怜爱地望着自家小姐,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主子,以她对子音的了解,事情的缘由心里似乎明白一二。    落子音心中藏着位公子,自打那年小秦淮的第一眼起,便十分喜欢,她时常问玉儿可否记得那年的花灯,其实她心里明白,自己只不过是忘不掉那位公子,忘不掉他的白衣束发,清浅眉宇,以及身上弥散的那股淡淡的檀香。而她与外人只说那年花灯最美,美过天上月,胜过水中澜。    自京城会试之后,开封书院清闲了许多,距下一年的入学还有近三月的空档期。而历年的这个时候,落夫子总是喜欢乘车外出,去到各地的书院与馆主探讨学问。而今年他要去的地方是扬州的秦淮书院。    落夫子见子音大病初愈,近些日子又显的闷闷不乐,心里琢磨着可能是在家待了太久的缘故,所以决定这回带上子音,也算是散散心了。    落子音听父亲说要带她去扬州时,忧郁的眼角突然隐约着闪过一丝欣喜,却又那么微弱,不为别人察觉。    ……  ……    扬州。    王宥之伏在桌子上,有些心不在焉,手里的《论语》停在扉页上已经足足有半个多时辰,他耷拉着眼睛,脑海里还一直回想着前些天在自家的场景:秦晋一脸好意的与自己卧病在床的老父亲说着要给自己补习功课的事儿,只把父亲感恩戴德的差点没爬起来给他作揖。    王员外说:“我年过四十膝下才有这么一子,之儿命苦生来便没了母亲,我又是一个心儿极不细的人,所以一直以来都没照顾好他,如今我已年过半百,身体又多病,想来余日也不多了,只求他能上进些,取个功名,以保日后不会受苦,今日夫子如此关切我家之儿,老夫着实感激之至!”    王宥之正想着,却听见秦夫子叫他,便寻声望去。    “王宥之,我让你习的《论语》,怎么也不见你读,你是不是神又出了窍,翻出书院去了?”秦晋坐在讲台的椅子上直勾勾地望着他。    王宥之有些发慌,于是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呢,我一直都在看呢,只是我偏好默读,夫子听不到呢。”    秦晋自然知道王宥之无心读书,却爱耍小机灵,便又说到:“那你把书合上我来问你,你这半个时辰都读了些什么内容啊?说与我听听。”    王宥之眨巴眨巴眼睛,哼哼唧唧了半天,然后说到:“哦……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秦晋皱了皱眉头,用手拍着桌子说:“你说说你,你背的那是《论语》吗?啊?整天就知道淑女淑女的,就不能花点心思记点别的学问吗?”    王宥之低着头,尴尬的直挠脑袋。    秦晋一顿数落之后,语气突然平缓了下来,他说:“今天,开封书院的馆主落夫子会来咱们书院,我不求你能有什么谈吐,你只要记得到时候装的文静点就行。”    王宥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    过了晌午,秦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该到了,便领着王宥之站在门口往路口那头望,王宥之向来是个心急的人,见自己大热天的被秦晋捆绑晒太阳,便有点耐不住性子,却又不好开口说什么,便撅着嘴,直翻白眼。    一阵马蹄声自远方传来,没过多久,两架马车便停在了书院门前。    秦晋笑容满面地迎上前去,王宥之楞在后头,他突然发现自己眼中向来严肃的秦夫子居然也有憨态可掬的时候。    马车的帘子被徐徐掀开,秦晋转身看了站在门槛上发呆的王宥之一眼,快速的使了个眼色。王宥之这才屁颠屁颠地跑到后头那辆车的跟前去迎那车里的人。    落老爷探出了脑袋,见了秦晋赶忙行礼问好,一番嘘寒问暖之后走下车来,指着后面的马车说:“那辆车里是小女子音,大病初愈,我顺带她出来散散心思,她很少出远门,所以有些怕生。”    落老爷说着便唤了子音一声,落子音这才慢慢地将帘子掀开,羞怯的往外头望。    原本便有些烦躁的王宥之,看了落子音一眼,心中顿时有些打鼓,他心想,怎么这世上果真有这么好看的小姐姐?他木讷地看着落子音,眼睛都忘了眨。    落子音见车边有个书生直勾勾的盯着她望,脸颊不禁有些泛红,她求助般的朝自己父亲望去。秦晋尴尬地干咳了两声,然后说:“那个……王宥之,午觉还没睡醒呢?发什么呆,快扶落小姐下车,外面热,手脚利索些。”    说罢尴尬地朝落老爷笑了笑说:“我学生,王宥之,性子比较慢。”    落老爷会意的笑了笑说:“不碍着不碍着,孩子嘛都这样。”    ……  ……    落子音话不多,只低声地与秦晋和王宥之问了声好,便坐着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秦淮书院虽然不及开封书院阔绰,却也算是当地的名门,大堂高大宽敞,陈设精致大气,就算是在这三伏天也有徐徐地穿堂风拂面而来,倒也没觉出多少酷暑来。    玉儿站在落子音身边,撇了撇隔壁坐着的王宥之,见他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莫名的觉着有些好笑,便有用手遮着嘴,怕出了声来。    落子音抬头望了望玉儿,轻轻的拽了拽她的裙摆,使了个眼色,聪明的玉儿立马会意。她笑嘻嘻地说:“老爷。小姐一路上大概有些乏了,我见小姐脸色都有些发白,可否有个屋子让我扶小姐歇息一下。”    秦晋赶忙说:“屋子早些天就已经收拾出来了。”说罢看王宥之一眼,“王宥之,去,领着落小姐去后院的客房,就是前些天让你收拾的那间。”    王宥之见终于不用干坐着了,脸上立马咧开了笑容,他欢快地应了一声,便蹦蹦跳跳地朝后院走,还不忘回头大声地喊:“落姐姐,跟我来,我带你们过去。”全盘忘了还坐在大厅里的落老爷。    秦晋坐在椅子上面色僵直。    ……  ……    穿过一簇竹林,便是秦淮书院的后府,一条长长的木廊沿着荷塘延伸,水中,荷花开的正盛。    落子音看着院中的景致,心情舒畅了许多。她自病重以来便一直昏昏欲睡,也很少接触外人,若细细算来,相仿年纪的里头,玉儿算一个,前头蹦蹦跳跳的书生算一个,余梦算一个。    “余梦,年年有余的余,黄粱美梦的梦。好像真的好久好久没见了呢,那个时隔三年方才见了第二回的余公子,自开封一别之后,下一回是否又要再隔三年,又或者三十年,三百年,不不不,这世上有谁活过三百年呢……”落子音心里默念着,像个孩童怀念遗失的娃娃,像个乐师回味美妙的乐章。    七月的扬州,是她第一次来。她至此也不知,为什么父亲提起带她来时,她的心中会划过一丝欣喜,如眼前荷塘漾起的片片涟漪,像花香里舞动的三两小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