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夫人扑上前去抱住了杜若,用手抚摸着杜若的脸庞就像小时候一样:“囡囡,我的女儿!你终于回来了!” 蔚夫人泣不成声,整个人又哭又笑。第二天,蔚府上下都知道府里多了位小姐。 “听说了吗?那杜大夫竟然是咱们蔚老爷的女儿,昨天刚相认的。” “那咱们现在的小姐呢?难不成是假的?” “哎呀,主子的事情,谁知道呢?” “那咱们现在究竟以哪位小姐为先呢?” “当然都要恭敬对待了。” “嗯,有道理,你说,这杜小姐没在咱们府上住两天,倒摇身一变成千金小姐啦!真是世事难料啊!” “听说这事把徐大娘气惨了!” “徐大娘?她生什么气啊!” “能不气吗?这念安小姐是她一手奶大的,说句不好听的可能比咱们蔚夫人花的心思还多,这突然冒出个女儿抢了念安小姐的宠爱,徐大娘为她抱不平呢!” “也是,这听说过天上掉馅饼,但没听说过天上还会掉千金小姐啊!” “唉,该这位小姐享福了!” 府上几位丫头婆子闲来无事,拿东家的事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当然也彼此交流着好注意以后要鞍前马后伺候的人是谁,才能不得罪了主子遭罪。 这几天杜若心里飘飘然的感觉有些不真实,她分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有突如其来的喜悦,就像突然有了靠山,也突然有了牵绊,但也却惴惴不安感到有些不踏实,毕竟对于她来说这里的一切都还比较陌生。 “原来这就是杜小姐,哦,应该是蔚小姐吧!” 杜若在花园闲逛时,一位嬷嬷撞了上来,说话似乎并不客气。 “你是?” “我只是一个奴才,刚刚忘了给咱们的蔚小姐请安可真是该死。” 杜若看她似乎说话颠三倒四,不想多费口舌,往前走着。 “老奴在这蔚府已经二十多年了,舔着老脸求蔚小姐一件事,小姐可应允?”那婆子往前追着说道。 “你先说是什么事?能帮的我自然尽力。” “念安小姐性子直爽,说话做事比较率真但她生性活泼单纯,这些年来我看着她长大,她从未受过什么委屈。但昨天她掉进了水里,受了惊吓老爷竟不闻不问,念安小姐昨夜整整哭了一晚上。我知道蔚小姐会救人,本事也大,念安比不得您,请您以后高抬贵手不要针对念安,她也是蔚家的女儿。”这嬷嬷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可以说的上是声泪俱下。 饶是杜若聪明伶俐也被这一长串近乎控诉的话绕得头晕起来,她不禁感慨自己何时针对蔚念安了?这嬷嬷倒真是忠心!想必就是蔚念安的奶娘徐大娘了,一直听说徐大娘护主,没想到竟护得如此厉害,把她当财狼来防。 “只要她不惹我我自是不愿搭理她。”杜若叹了一口气,不想多说。 “小姐,老爷找你!”一位丫鬟兴冲冲地跑了过来,“老爷在偏殿等着呢,咱们快过去吧!” “嗯。”杜若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进入内阁,杜若看到房间里站了一排的丫头婆子似乎在等待她的到来。可能并没有在正式的场合见过她,丫头婆子们脸上写满了好奇,似乎想看看这位新小姐究竟是何许人。当然蔚念安也站在那里,她站在蔚夫人的旁边。 “囡囡,快过来。”蔚夫人笑着喊道。 蔚念安和杜若都上前了一步,蔚夫人似乎没想到两个女儿都走上前来先是一僵。接着望着杜若说:“我看你老是一个人可不行,今天特意把丫头婆子们叫来,让你挑几位称心的来伺候。” 蔚念安看此场景似有不忿,但终究忍了下来没说话。 在场的丫头婆子都向杜若福了福身子都笑意盈盈地望着她,杜若一时尴尬不已。 “夫人…额…娘,不用,我一个人习惯了。不用人伺候。” “那怎么行,你看安儿身边少说也有八位丫头,四个婆子,还不说外院那些打杂的。怎么能委屈你呢!” “我…”望着下面那一群正等待着被挑选的丫头婆子木头似的站在那里,杜若一时有点语塞。她自由惯了,这些年身边来来往往只有师父师兄,其他人都是过客,突然多了这么多关心她有些不适应。 “若儿,你看难得你娘兴致好,今天特意给你挑选丫鬟,你就依了她吧!”蔚老爷笑着劝道。 杜若见盛情难却,只能挑选了两位顺眼的来,一个名为碧心,一个名为怜玉。蔚敏行本想说人不够,刚张口蔚夫人就嗔怒瞪了他一眼,自己的女儿即使多年未在身边,但是心灵感应却比旁人强,她如何不懂她的心思,只要真心疼爱她,日后一步一步来,终会回到他们身边。 蔚敏行擦了擦眼泪,蔚夫人这样的眼神多久没有见过了?又见女儿亭亭玉立站在妻子身旁,一家三口终于团聚,颇多感慨。“好,好,我不说了,都听你们娘儿俩的。” 蔚夫人这才眉开眼笑起来,交代她们要仔细照顾杜若等不再话下。 这可苦了杜若,走到哪里,后面都有两个影子似的跟着,回到房间刚一坐一人就急忙拿来软垫,一人赶紧倒上茶水。殷勤之至,细微之至,搞得杜若好不自在。 终于到了晚上,月上柳梢时杜若才得了空隙,一个人出来呼吸这自由的空气,不用再去面对那些丫头婆子好奇的脸,不用再去想这些虚礼杂事。慢慢地竟然走到了翠竹居的附近。 一勾弦月挂在翠竹枝头,溶溶的月光洒在碧绿的竹叶上。悠扬的笛声传来,顺眼望去竟是秦晗正在月光下奏笛。见杜若走了过来,笛声也跟着停了下来,他惊喜地走了过去,:“今天刚上过药,你怎么过来了?”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怎么?有心事?” “嗯,算是吧!” “说来听听?能帮你排解一二也好。” “我…”杜若低下了头,不知该从何说起。 “可是因为你的身份?” “你怎么知道?”杜若惊讶地抬头看着他,月光下他的脸泛着柔和的光芒,就连脸上恐怖的疤痕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 你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秦晗心想着,却说:“是不适应么?” “嗯,也不止。我突然间就有了父母,这种感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了父母这是好事。” “可我从未想过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怕他们对我好只是出自于一种亏欠。” 秦唅苦笑:“你已经很幸运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的父母相爱,因为他们心里一直都念着你。念安,这个名字本应该是你的,念安,念着你能够平安。” 杜若突然茅舍顿开,念安,这不就是父母对子女最本真的期盼吗?原来自己一直深深地藏在父母的心里,既然拥有了这些又何惧那些细末的琐事呢! “谢谢你,你的父母呢?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我的?”秦晗一怔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站在那里没说话,眼睛望着前方似乎要把这黑夜望穿似的。 好半天他才望着眼前的人儿缓缓说道:“我的父亲是一位征战沙场的将军,母亲…母亲是南燕的贵族。” “南燕?”杜若疑惑道。 “对,就是很快被灭国的南燕,西戎人好斗,混战是常事。”秦晗回头解释道。 “母亲没了家,混在被俘虏的奴隶里,是镇守边疆的父亲救了她,曾经我们一家三口很快乐,母亲喜欢穿红衣。夕阳西下,母亲就抱着我骑着马,母亲是南燕人,你不知道她穿着一身红装极其漂亮,这时父亲总是在前面牵着马绳,微风掠过总能扬起我们的笑声。但后来…” “后来怎么了?” 秦晗眉头微皱闭着眼睛似乎不愿意再回忆,好半天才吐了一口气说:“在我三岁那年父亲被召回,母亲终其一身等待却并未盼得父亲回去,最后含恨而死。等父亲再回来时,母亲坟头的草都已经几尺高了。到死母亲也没能再见上他一面。而我不过是怕我一个人暴尸荒野吧,几年后我被他带了回来,却总归是不闻不问,任我自生自灭了。” 这些往事一直是秦晗心内的刺,他紧闭心门从未和任何人讲,回忆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今日算得上是撕伤口,以慰佳人了。秦晗苦笑着,又或者是眼前的女子身世与他有共同之处,同病相怜? 杜若想到上次秦晖的盛气凌人,突然感到一阵酸涩。眼前的人眉头紧锁,似有解不开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