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欣晚似乎在玉玄婧身上寻得了一些安慰,稍稍放下了心,这才有心思去瞧这庭院中的景色。
在数盏宫灯下,修梅遍立,布置的规整而不死板,满园的暗香混雪色,除却梅树,还有两棵顶满了白雪的高大柳树,萧瑟枝条垂下,独占了庭院一角,两棵树中间系着一个很简单的秋千,上面也落满了积雪。
那时什么?
难得在玉玄婧的地盘看到简陋的东西,尤其是在偏院这种秀雅的地方,这个制作很是粗糙的秋千显得格格不入,甚至难以入眼。
纪欣晚不免有些好奇了,目光在那两条绳子一块木板做成的秋千上多停留了一段时间,玉玄婧看出她的心思,随意说道:“不光是它,这间庭院也在这宫中存留了许久了,是哀家初来宫中,在年宴上赢来的事物之一。”
纪欣晚:“……”
果然大佬就是大佬。
“兄长年少时很不喜欢在人气少权气重的攸宁宫待着,每次来看望哀家的时候,我们都会来到这里,放下各自的麻烦事情,短暂的安留片刻,有一日他觉得每次枯坐太过无聊,又不愿和哀家谈诗词歌赋,正逢心血来潮,就命人寻来了这两条绳子和一块木板,做成了这个秋千,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撑住哀家的一坐。”
纪欣晚闻言,落在那秋千上的目光又变了变,仿佛能看见彼时,春‖‖‖光夏雨秋风冬雪下,那两个年纪轻轻便深陷权利斗争,无法脱身更不能脱身的少年少女,在身心疲惫后聚首,卸下各自的防备与伪装,在这看似宽大的一隅中享受独有的,短暂的安好。
谁能比谁好过呢。
纪欣晚默默移开视线,玉玄婧展开了手心里的锦布,对着纪欣晚道:“这是哀家命居风到大理寺去取的公文,既然你执意自行前去,那便去吧,到底是出了人命,公文标注的是朱砂红,柳家的人是不能在明面上阻拦你的。”
但是暗地就说不定了。
纪欣晚双手接过:“多谢太妃娘娘。”
玉玄婧拍拍留在膝上的飞雪,站起身来:“既然如此不要耽误了,去做你要做的事情吧。”
“零柒明白。”
纪欣晚和张居风也随之站起,玉玄婧走出凉亭的遮护下,任由纤弱的身形淹没在了不知何时更为凛冽的寒风雪浪中:“居风,送她回去罢。”
张居风躬身作揖:“是。”
“凌姑娘,”张居风神色淡淡:“还请跟我离开吧。”
“零柒告退。”
纪欣晚也施了一礼,跟着张居风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望去,去瞧这位对她好的过头的太妃娘娘,玉玄婧已经转过了身,立于一处宫灯下,绰约风姿朦朦胧胧罩上了一层暖黄的柔边,在风雪中静静玉立着。
美人总是分外动人。
纪欣晚竟然看的有些痴了,玉玄婧仿佛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偏回头来,两人骤然间目光相接,纪欣晚心头当时乱了一拍,赶紧收回了目光,跟着感觉到不对的而回头的张居风匆忙逃走了。
回到房里的时候,还不算太晚。
纪欣晚察觉到,这里其他的人,包括师丝凝在内,她们看自己的目光都变了。
师丝凝已经不会再主动与她开口讲话,距离越发的远了。
知道这是在所难免,纪欣晚不免还是有些怅然,用过了师丝凝为她留的饭以后,把剩下整理好的资料全部看完,纪欣晚快速洗漱完,躺上床榻,静静回想近几日发生的一切。
与玉玄婧的重逢居然是唯一的好事。
可想想自己现在的身份……这怕也算不得好事了。
守门的两个侍卫已经被革职,但是是谁为弘香送来的衣服,到现在还没有个准信。
纪欣晚不由得叹出了声,缩在另一张塌上的师丝凝被她吓了一跳:“……凌姐姐要睡了吗?”
纪欣晚把床头的油灯灭掉:“嗯,晚安。”
师丝凝:“晚安???”
纪欣晚:“……咳,没什么,早点睡吧。”
第二天,晨光微熹。
纪欣晚依旧起了个大早,洗漱穿衣,同师丝凝一同用了早膳,揣着玉玄婧给她的腰牌公文,特意到白妗青面前转了一圈,通知她道:“我要出宫一趟。”
白妗青打个哈欠:“去柳家?”
“是。”
“知道了,”白妗青挥挥手:“快滚。”
于是纪欣晚又多带着一块尚宫局女官的证明宫牌滚了,一步步踏出皇宫,直到完全走出了那戒备森严的地方,第一次见到了喧闹繁华,人潮拥挤的市井,纪欣晚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才真正吸了一口民间的烟火气。
柳家作为数一数二的名门世家,府邸离皇城很近,没走了几步便到了,眼看着人群再次渐渐稀疏,纪欣晚攥紧了掌心里的一布一玉,来到柳家气派的大门前,纪欣晚将东西在守门侍卫呵斥之前掏了出来:“民女凌零柒因要事来访,还请通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