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天已透亮。明光夺窗而入,刺的人不自觉想往被窝里钻。 叶寻迷迷瞪瞪,先揉了眼睛,再如常张开四肢,想要伸个大大的懒腰。可是两手拱了半截,猛然受阻一顿,疼的她咬牙抽筋,只想飞脚狂踢。 谁料刚有动作,“哗啦啦”,叶寻呆住了…… 她无颜面对,先晃晃手。然,牵连在手腕位置的冰凉触感、无情而残忍的告诉她一个事实:这是铁链,她被绑了! 谁敢这么对待本公子?胆子被雷充了吧? 在怒火冲上脑门的下一刻,眼前便模糊投映出无比凄惨又充满羞耻的一幕:是连时啊! 他发神经,在涿月山庄里弄晕她,还像提小鸡仔一样将她给逮走了。 惨不忍睹、不忍回想,这是耻辱啊!叶寻翻了个身,慢吞吞的将脸埋进榻上,“呜,本公子没脸活了……” “哼,”帐幔之外,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冷嗤。叶寻蠕动半晌,挣脱不开锁链,只好露一只眼睛出来。也看不清人,单凭个高大健硕的轮廓,勉强认出是那只暴躁的红鱼。 他道:“现在才想死,晚了!” “为什么?”叶寻撑着榻坐起身,半晌,才以低弱、可怜的语气问说:“我、我……是不是被你家殿下……给糟蹋了?” 洪余闻此暴怒,大步上前撩开帘子,“也不看自己什么货色?当谁愿意碰你似的!”胆敢毁坏宣王声誉,是嫌命太长了用不完吗? “什么什么货色?”叶寻看看自己,很满意地点点头,“我觉得挺好的啊,要不……”也不会让宣王殿下这么把持不住的吧? 可是只说了前半段,“噗嗤”一下就咧嘴笑了…… 她实在忍不住。帐幔之下露出那张脸太一言难尽了,鼓的跟点花馒头似的,还挂着一颗颗透灵灵的红泡。眼下憋了火,洪余的两颊胀得格外丰润,滑稽的让人禁不住捧腹。 “哈哈哈,”叶寻毫不知收敛的在榻上滚一圈,“你这怎么了,着急上火憋坏了吗?” 洪余:…… 他恨得咬牙。要不是殿下吩咐了暂不宜动手,他会暴揍到她满口秃! “别笑了,闭嘴!” 叶寻时而仰头时而揉腹,根本就停不下来。 这时候,房门由外推开,地面上投射出一道被光线拉长的黑影,宽肩窄腰,俊逸而挺拔,只远远瞄了一眼,便晃的叶寻倏然凝滞。 不过也只瞬息,在连时步履稳健停在几步之外,她“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便懒散垂下双脚,歪着脑袋冲他招手,“早啊,宣王殿下!” “早屁,过午时了!”不等连时走近,洪余便不齿狠瞪她一眼。 “午时?”叶寻这才注意到撩开帐幔的房内一片明朗。 “呵呵,”她抬手挠了挠耳根,面朝连时,羞答答嗔怪道:“你看你折腾的!” 方才笑得过火,眼周还晕了红红的两团。刚好对上她晦涩不明的言语,显得特别可恨。 所以连时立刻就黑了脸…… “别这么看我嘛?”虽然这双眼睛现在勾人的很,可也确确实实冷冽又犀利,看得她心虚。 叶寻轻舔下唇,“都尝过了还这么凶狠!虽然本公子承认自己可口香甜,殿下也不必心急的。因为……太随便了,会让我很不好做人的!”说着,她挪动身子侧歪在榻上,摆出个放荡又撩人的姿势。 只不过束缚了手脚的铁链子有些碍人,平白打破一副美图不说,还非常煞风景。可这并不能影响叶大公子的好心情。她拨了一下垂在肩上的碎发,冲连时挤眉弄眼,“您觉我说的对吗,宣王殿下?” 洪余实在忍不了她这一副没脸没皮的模样,且她音色粗哑,有意夹着嗓子眼儿说这露骨的话,不显魅色,倒是难听至极。 “能不能要点儿脸?”他斥道。 “要脸做什么?”叶寻撑着半边身子,“有宣王殿下在,便是星星月亮本公子都不想要了呢!” 连时:…… 被个男人如此挑弄,任谁也无法坦然接受。更别说是这位了。叶寻就是太了解他,才左右腿来回换,拿脚尖一下一下勾划着榻沿卷纹。 还就不信了,你能端到什么时候去? 然后,在叶寻无比放浪的攻势之下,连时薄唇崩成一条细线。半晌,终于开口了…… 他侧过脸,“进来——” “吱呀”,木门一开一合,蓄着八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提着药箱行至榻前。 叶寻瞬时僵化,恍如冰封般怔在那儿…… 冯六搁下匣子,“叶公子好。” “喂喂喂……”叶寻一个激灵弹坐起来,像受到不良侵害的小花猫,使劲蹬腿往里缩,“别过来啊我告诉你,当心本公子不高兴,踢的你断子绝孙!” 冯六呵呵轻笑,打开匣子,不紧不慢地取了个一指长的小刀,“叶公子说笑,我孙子已经能下地跑了,你断不了!” 于是叶寻就开始鬼哭狼嚎,“救命啊,要杀人了——” “有没有天理了,非礼啊!”“连时,你得不到我就来硬——”“你讨厌,混蛋——” 越来越刺耳,洪余烦躁不已,不知道从哪处拿出块白布,胡乱团了一下塞进叶寻嘴里。 很粗暴,也很干脆。 “吵死了,闭嘴吧你!” “唔……唔唔唔……”什么东西,咸咸的。 洪余威胁:“再叫割了你脖子!” 叶寻可怜兮兮的望向连时,心中哀呼:放过我吧,本公子以后不逗你还不行吗? 连时也不知感没感受到,漠然回视着她。那双褐瞳缓缓涌出的异样感,加之面部乍起的紧绷的线条,让叶寻心口一抽一抽的。 要不是她猜到连时会到涿月山庄问她要玉佩,她是有病才关闭一半阵法,让逐影他们下去歇息的。 现在…… 看着割破指腹的刀,以及捏住下颌的那只糙手,叶寻欲哭无泪…… ……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寻被连时看得惭愧,总算是慢慢的安静下来。在叶寻不明所以的目光里,冯六收集她几滴血,又对着她的脸研究了透,才摇摇头走了出去。 连时临行,又回头看了叶寻一眼。 “唔,唔唔……”别走,把本公子放开! “这样不行,”洪余冥思深想之后,把住叶寻的双臂调转了方向,继而残暴地从背后将她锁牢,才满意地点点头。 在几尺之外停留片刻,连时回神,对叶寻殷切而充满期待的眸光视而不见。然后只听得“啪嗒”一声,房门落锁…… “唔唔唔唔……”她跳下榻,被束了手脚动弹不得,走路只能用跳,像个被抛弃的可怜小蛙。 拍门无用。叶寻气恼用头撞了一下,又马上被弹回来:嘶,好疼…… 你妹妹的臭石头连时,给老子等着! 累得满头大汗找不到出口,房内又燥热的很。叶寻生无可恋,转过头靠在墙上就想往下滑。 咦?等等…… 她乍然瞠目环视四方,在看到悬在外间十数副山水图之后,初步确认了自己的所在的位置。 这不是连时院里的偏殿,哈哈哈,天都在怜悯我!叶寻登时眼周发亮,窃窃闷笑良久,抬手扫掉触手可及的金银玉器。一番震动过后见仍旧无人,这才兴冲冲朝左侧的书架蹦跶去…… 由于没法用手,叶寻颤颤巍巍立在错层木阶边沿,用下颌去顶摆搁在上头的一册书。 “啪嗒”,费九牛二虎之力,暗格如愿开启…… “怎么没声了?”门外侍卫道。 “谁晓得,”另一人打了个呵欠,“许是累了、哑了,嚎不动!” 然后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低笑。 …… “阿棠?” 石门再次打开,甬道立现通明。叶寻扶在墙边大喘了许久,才奋力跳过最后一层石阶。 避在光影里的连昔,单着一袭发白的松青色薄衫,在看到眼前场景,几欲怀疑自己是否身在幻境。 “怎么是你?”半晌的僵视,他扶住摇摇欲坠的叶寻,抬眸往黑暗里觑了一眼,“五弟呢,没跟他一起?” 也不怪他这么想。从酒坊穿过来的暗道绕过洛王府西井与水塘,出口在北院。洛王府与宣王府之间仅隔一条街,从连时卧房起,连通王府以东。 两处不一样的地方,她出现在这里,还不是说明了叶寻是从宣王府来的? 事实上,是这样没错。不过,不是一个入口罢了。 不过眼下的关键不在这儿啊!叶寻蹭蹭额间薄汗,朝连昔抬了抬下颌,“唔,唔唔唔唔……”快给弄开吧,难受死了! 连昔轻笑,拿开白布团子,“玩儿法挺新奇啊,看来兴致不错。” “不错个妹妹!”终于解脱,叶寻狠啐一口,充满怨愤的将自己身上拴着的铁链子展示给他,“喏,看到没,他将老子绑来的!” 连昔:…… 这么说,就是两人还没有坦白的意思了。他无奈叹气,“你若不去招惹他,五弟如何舍得对你动手!” 叶寻撇嘴,想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哈?讪讪然扯了一下唇角,她一步一跳去寻几案,“有茶没,赶紧拿一壶来,我要凉的!” 连昔:“你有手喝吗?” 低头看看自己被困牢的四肢,以及上头那种古怪到摸不清纹路的铜锁,叶寻陷入了新的凌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