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蔚拿着眼线笔的手一顿,随大家的目光看到站在门跟前的长玦,只是轻蹙了蹙眉,并未说什么,绕绕手让她回到位置,紧接着换左手拿眼线笔,右手点鼠标:“来看大屏幕,这是我找的几张风格迥异的提眼线的图片……” 长玦今天格外没精气神听课,一个人放空了似地发呆。 回到出租房时,隔壁那对夫妻正在吵架,长玦也见多不怪了,每隔几天都要闹这么一出,女的四十多岁,皮肤蜡黄,骂起街来就是个市井泼妇,没有说不出来的脏话,那家男人也真心窝囊,不出去挣钱整日窝在家里喝酒。 最可怜的是那个孩子小伟,十岁左右,父母每次矛盾的时候,小伟总是跑出房间找个小角落蹲在那里抱着头哭。 长玦感觉阵阵冷风袭来,这就是生活,她不清楚那些活在金字塔顶端人的生活是否像表面那样光鲜亮丽,但这些底层人生活就是这么现实。 “你他妈有本事滚啊,没出息的东西,”接着是砸东西的声音。 “一天吼什么吼,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婆娘!” “现在嫌弃老娘了,当初死皮赖脸把我拐进你们家你都忘了。” 长玦左右找寻小伟,果不其然,他就蜷缩在堆满纸箱的空隙处。 长玦心抽疼不已,走过去蹲了下来,不说一句话捂住小伟的耳朵把孩子抱在怀里,孩子就像找到了发泄口攥进长玦衣服大哭起来。 王婶出来看到长玦和孩子,又瞧了瞧还在争吵的那两口的房间,跺了剁脚感叹了一句:“造孽啊!” 之后摇了摇头走进自己房间。 经此一闹,长玦也没胃口吃晚饭,换了衣服准备出去溜达一圈,待在房间里太压抑了。 兴致一来长玦来到游乐场,买了个冰激凌,站在一处抬头看着面前的娱乐设备时恍了心神,长玦想起几天前的梦境。 阿渊带着小玦坐摩天轮,从开始就尖叫的小玦快到顶端的时候意外停住叫声,握牢阿渊的手,鼻子一抽一抽地问道:“要是这设备坏了咋办?” 面对这么白痴的问题,阿渊无奈地笑了笑,这丫头,明明胆小的可以,还拉着他做摩天轮,现在可怜兮兮扁着嘴巴。 他反扣了小玦的手,对上小玦的眼睛,缓缓地说道:“死在一起也不错。” 小玦被阿渊那粼潋的眼睛勾了心魄,在极速下降的时候忘了害怕,也没有尖叫。 等摩天轮停下阿渊给小玦解安全带,她还处于游离状态,阿渊看着她呆萌的样子不由得俯下身子亲了亲她的唇。 唇上一热,感受到一片柔软,她这才才反应过来,双臂抱住阿渊的脖子,低喃道:“妖孽啊!” 阿渊把她抱了起来问:“怎么了?” 小玦赖在阿渊的肩膀上懒懒地说道:“在外面不许用那种眼神勾引我。” 这下阿渊笑出了声:“勾引到我们小玦啦?” 小玦听到这话抬起了头看向阿渊,一本正经地说:“不许你去勾搭别的姑娘,懂吗?” 阿渊再次吻上了小玦的嘴角,把他的回答装进了她的口里:“一个就够了,多了吃不消。” 长玦把快消了的冰激凌几口消灭掉,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想了再想,觉得如果这是平行时空里的另一个自己,却也不错,起码她没有的生活,还有另一个自己替她幸福。 长玦从包里拿出湿巾擦了擦手,看了看周围腻乎的几对情侣。 听见撑着护栏的女人嗲嗲地问旁边的男人:“你真的喜欢我啊?” 男的一脸真挚,怕女的不信拉起她的手捧起来,用溺死人的语调说道:“我爱惨你了,宝宝,你已经是我的命了。” 也许是因为男的长得有些猥琐吧,长玦听到这话只想笑,谁没了谁都不会真的要命。 她没有谈过恋爱,但也多少看见过分分合合的爱情,这个世界多的是求之不得,好像最后也都是好好活着的。 不知他们最后组成家庭还能否像今天这般甜蜜,还是像那对每日吵闹的夫妻那样两看两相厌呢。 最初的美好终会被消磨殆尽,这大抵才是生活。 - 隔天长玦去上课,进了教室气氛很不对,她也没去多想,反正她又进不了大家的圈子,径直走到她的位置,从挎包里拿出化妆包准备练手。 王蔚走了过来站在长玦面前不说话,长玦抬头看了看面色深沉的王蔚。 狐疑地看看围观过来的人,问怎么了。 一个教室的人都盯着她看,她想不起自己有什么让大家看她的地方,平时没交流,连名字她都没记住几个。 还是白亦雅走过来率先开口:“长玦,我们教室的电脑设备坏了,人为损坏。” 长玦锁眉:“所以呢?” 王蔚双手撑在桌子上,中指不断敲着桌子:“这台电脑设备是院里专门从计算机公司里标配的,长玦,如果你不小心弄坏了,你可以说出来,先修修看,你如果负担不起,我们大家可以帮帮你,如果院里知道了会认为这是恶性事件,很麻烦。” 长玦摸了摸额头咬着唇,过了一会才抬头循环了一众人,异常的冷静:“所以你们认定是我做的?” 白亦雅低下头不做声,一个长玦还不知道名字的女生开口:“最后离开教室的是你啊,今早上就发现坏了,中间没人来过教室。” 长玦低头盯着桌上的化妆品看,眼睛涩涩的,却还是压着自己的情绪:“不是我。” 她没有跳起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反而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稳,这让陈蔚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说相信她吧,确实都指认她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长玦,你平时表现很好,这次不小心犯了过错也没什么,你只要说清楚,不会有太多影响,但你因为害怕不承担你的错误,性质就不一样了。” 停顿了一下,把碎发别到耳后,又试探着开口:“其实没什么,写几份陈诉书,上头不会太怪责你。” 长玦只是冷笑了下,始终没抬头,把化妆品装进包里,然后起身拿起包看不出任何情绪地开口:“让院里处理吧。” 说完扬长而去。 长玦一回房就洗了个澡,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被打磨得抗压力够强,可被冤枉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像表面一样淡定,她其实是在意的。 身体在水里淋着,她扬起头企图让自己冷静,睁眼闭眼都是她们质疑的眼神,烦躁地关了水龙头。 出来坐在床上发呆,突然听见门那边有动静,她起身过去开了门,门那边是小伟。 “小伟啊,进来,”长玦伸手想牵小伟进来,而小伟摇了摇头,把攥着的拳头向长玦展开。 手心是几颗水果糖,其实长玦是不喜欢吃除了薄荷口味以外的糖的,除但她不想伤害到小伟,还是把糖拿了过来,摸了摸小伟的头说了声谢谢小伟。 “姐姐吃颗糖就不难过了。” 长玦明白了,可能她回来的时候被小伟看见了,这个敏感的孩子看出了她的难过。顿时泪满眼眶,一直收敛着的情绪被一个小孩子的安慰决堤不可收拾。 送走小伟,长玦拆开一颗糖的包装含进嘴里,平日不喜欢的味道现在感觉甜甜的,暖暖的。 长玦想起十二岁那年,她准备做饭,就去了菜地,结果在回去时走了捷径,经过麦子地时看见自己的养母和同村一个大叔抱在一起躺在地里,两人都是光着身子的。 当时长玦吓坏了,她还小虽然不知道那意味什么,却也隐约感觉不是好事,她慌着跑了,结果动静惊动了正偷情的两人。 从那时起在养母家待遇本不好的长玦过得更是举步维艰,养母明里暗里警告她不许把那事说给任何人听,不然就把她卖进大山里,也总跟养父说长玦的坏话,说她是个白眼狼,跟外人说他们虐待她,还不止一次偷家里的钱。 不管她怎么摇头辩解,养父从此没正眼看过她,村里人见了她更是指指点点,甚至于拿她教育自己家孩子。 “别跟这小蹄子玩,你要敢学坏我打断你的腿。” “真是个野孩子,没爹娘人家好心收养还反咬一口。” 诸如此类的话长玦听的不在少数,小小的她无从反驳,只有避开他们。 没想到多少年过去了,还要受尽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