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来到了离便利店不远的一家火锅城,考虑到不吃辣的潘夏,于是要了份鸳鸯锅。待服务员将鸳鸯锅端上,潘夏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半个锅子都是红彤彤的一片,上面漂浮着密密麻麻的红辣椒和一层透亮的牛油,数不尽的花椒沉到了底部,用漏勺随意一撩,满满一整勺都是。 “你们真是太重口味了。”潘夏忍不住哀嚎。 江语风和范小凡对视一眼,笑而不语,虽然是余浩青请客,但两人没有过问他,心照不宣地直接要了重辣。 有牛油的半个红汤锅很快就开始沸腾,另外半锅菌汤倒是很吝啬,只是缓缓地冒几个小泡泡。辣味很快就弥漫在空气中,呛潘夏和余浩青有些咳嗽。 她们一直都知道潘夏不太吃辣,但对于余浩青的反应似乎有些惊讶。 江语风四人要的是个小包间,她起身将窗开大了些,一巴掌拍在余浩青背上:“你不吃辣吗?”力度不大,不会疼。 余浩青被这一掌吓到了:“还好,不太能吃。”这好像是第一次有肢体接触。 “那你跟我一起吃不辣的吧!”潘夏似乎因为有人作陪而感到高兴,不然就她一个人太孤单了。 “唉,你们是不知道啊,每次有人来吃烧烤,只要点重辣的,我心里都在哭啊,如果起风了,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带着口罩咳嗽,转头悄悄抹眼泪。”余浩青可怜兮兮道,口气万分委屈。 “语风,那你下次可别去余老板那点烧烤了,看看他多可怜。”范小凡带着戏弄的眼神调侃道。 余浩青一愣,虽然听出对方带着玩笑的口气,但内心还是不禁感叹,这简直是个小恶魔啊,好像还是一个喜欢看戏的小恶魔。 “可别,你们照顾我生意我感谢还来不及呢,这不是请你们吃饭了嘛!”话锋快速一转,干笑两声,“不过新找的店面要稍微再装修一下,你们可能大半个月吃不到了。” 江语风毫不客气地叫来啤酒,打开分给每个人,“来,都满上,让我们敬余老板一杯。” 俞扬虽不喜欢潘夏喝酒,但潘夏绝不是扭捏的性格,开开心心的氛围也绝不会扫兴,江语风和范小凡就更别提了。吃饱喝足,酒过三巡,这顿饭足足吃了三个多小时。 范小凡看了看时间,示意差不多可。 潘夏虽然喝的不多,可酒量不好,已整个人已经趴在桌上,闭着眼睛,嘴里不停嘀咕着,附耳细听,三句不离俞扬。 “俞扬有什么好的……脾气比驴还犟……让让我怎么了……呜……俞扬……你个臭东西……” 范小凡无奈地摇摇头,拿出手机拨通了俞扬的电话,把大致情况说了一下,还特意强调潘夏因为和他吵架心情不好才喝了酒,说明心里有多在乎多难受。俞扬问了地址,匆匆挂了电话说马上赶来。 看了一眼潘夏,心中默默叨念,只能帮你到这了。 江语风和余浩青还在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时不时聊上几句。余浩青的酒量似乎不错,至少范小凡没看出他有任何异样,他喝的不少,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不知是因为搞定店面的事,还是…… 范小凡从余浩青看江语风的目光里看出了一丝柔情,带着闪光,表情愉悦。不知说了什么,江语风笑了起来,肩膀跟着抽动。从她微微泛红的面颊和清澈不带浑浊的眼眸说明,她今天似乎没有喝多。 她没有插话,端起酒杯眯了一口,又开始打量起对面的余浩青。 虽然比她们年长两岁,但给人的感觉不是那种成熟男性,而是开朗阳光的邻家大男孩。整个人周围都围绕着一种温暖的氛围,但不灼烈。如同下过雪第二天升起的太阳,淡淡的阳光带着一丝暖意,逐渐融化那一片雪白。 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恐怕余浩青这样,如同隔靴搔痒,起不了太大作用,顶多带去些慰藉。 想要照亮一整个屋子,光靠一根蜡烛的光亮可是远远不够的。 范小凡自认是个自私的人,余浩青跟她非亲非故,顶多勉强算得上是朋友,而江语风对于她来说是难得能够交心的,可能是彼此有些相像,更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触。处于她默认的小圈子外的余浩青,她自然不会没事找事特意去提醒他,相比之下,她定会选择对江语风更为有利的方向。她心中的圈子太小,容纳不了太多人。 大体人都是这般,心中自有一套无形的衡量标准。哪怕表面不说,转身自会划分的清清楚楚。区别就是有无害人之心,或是单单只是薄凉。 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小女生,一味地相信所谓情和爱,盲目地追随所谓自己想要的幸福。单纯过头就是愚昧。午夜梦回,斑驳的记忆总是残缺不堪,□□裸地带着铁锈味和血腥味,毫不客气地将她拉回过去的深渊,当初所有的感受又重新浮现出来。 人总是要成长,无非是道路上多了一些荆棘,少了一份陪伴。所有的痛苦和愧疚,随着时间,都会被一点一点磨平,再次想起,也就不会像当初经历时那般如针扎一样的痛了。取而代之的,大概只有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那些难以言喻的难受与压抑了。 思绪不禁在荒野中游荡起来,虚无又缥缈。过去曾带给她无尽的希望和憧憬,却逐渐地发现那些只不过是海市蜃楼,最后残忍地连一粒沙都不愿留下。罢了,就算留下了,她也握不住沙,注定是要随风飘散的。后悔,大概是这世上最无意义的感受了。既无法改变厚重浓墨的过去,又会成为现在的包袱,一直拖累,一直拖累…… 余浩青似乎感受到了范小凡的目光,冷冽沉重,带着一丝迷离,让人有种对方正透过自己看着他人的恍惚感,带着一丝狐疑抬头对她笑笑。 范小凡将思绪拉回,低头又抿了一口酒。 既然当事人甘之如饴,她又何必自讨没趣。毕竟,袖手旁观和落井下石从本质上还是有区别的。 “范小凡是不是醉了?我怎么觉得她怪怪的?”余浩青小声地说道。 “小凡酒量比我好的多。”江语风顿顿,竖起两根手指,“至少好两倍。”话虽如此放心,但还是看了看范小凡,又看了看趴在桌上的潘夏。 很快,包房门就被打开,风风火火,来者自然不用说是何人。 “她……没事吧?”俞扬带着急促的喘气声问道。 “没事,喝的其实不多,不过她心情不太好。”范小凡递给对方一杯白开水。 “谢谢。”俞扬接过杯子道了谢,喝了一口,将潘夏背起,点点头像三人示意,“麻烦你们了,我先送她回去了。” 江语风摆摆手,“要是她明天不舒服,你让她别来上班了,休息一天。” 余浩青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包房门口,由衷地感叹道:“那是潘夏的男朋友?感情真好。” “怎么,羡慕啊?”范小凡一挑眉,似笑非笑地问道。 余浩青有些尴尬,感觉出对方虽没有恶意,但时常带着刺,不知平时饶是如此,还是仅仅针对自己,想到自己似乎没做过什么令人心生芥蒂的事情,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是自己长得惹人厌? 见对方脸上走马灯般的一个又一个表情,范小凡轻发出一声笑意,“你不要介意,我向来如此说话,你习惯就好了,不信你问语风,我平时跟她说话可能还要毒。” “没事没事,我还以为你看我不顺眼呢。”余浩青不是小气的人,既然对方把话说开了,他又何必斤斤计较,更何况她还是江语风的朋友,“我看潘夏的男朋友挺好的,特别在乎她。” “他们平时吵架的次数可不比吃饭次数少。”江语风插了一句。 “越吵感情越深嘛,连吵架都懒得吵了,那才真完了呢!” “看来你有经验嘛,感情经历肯定很丰富。” 听见范小凡这么说,余浩青赶紧否认的同时,又用余光看了看身边的江语风,对方似乎没什么反应,他微微松一口气,他可不想被当成感情丰富又花心的人。细细想来,自己好像没对谁动过感情,哪怕是在少年时期,感情懵懂,身边的同学大都开始萌发对异性的爱慕之情,自己好像一直都置身事外,似乎所谓的暗恋明恋都与自己无关。 严格来说,自己似乎还是张白纸?只是看多了身边朋友的感情,多少有些耳濡目染,大体也都了解一二。以前经常被朋友取笑说不出家可惜了,看来只是还没遇到那个能让自己动心人。这么说来,自己这算不算是情窦初开? 余浩青被自己的想法有些逗乐了,一个快三十的人了,才刚刚情窦初开,说出去大概会被人笑死的。 恍惚间,耳畔响起打火机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江语风幽幽的如温开水一般淡然的声音:“感情这东西真是有够复杂的,害人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