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从未得到过那份关注。
他不求自己能被当做常人一般对待,只是能否比现在的多一点,比忽视多那么一点点,就能够令他满足了,只是这一点点,对他来说终究是奢望罢了。
三皇子也曾唤过他的编号,只不过三皇子唤的从来都不是他这个人,只是唤的随便哪个影卫,十三也好,十五也罢,在他眼里都是一样。
可是如今站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温墨白,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唤着自己的编号,叫着自己这个人。
十三只觉得呼吸有些难以压抑的急促,他感受到了那隐约的异样,只是他自己并不清楚,仅仅是这一句话,一道目光,就已将他压抑许久的,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火苗瞬间撩旺,发出噼啪的微弱声响。
两人都没注意到着短短的一瞬在影卫心中引起的滔天变化。
温墨白只是记性好而已。
温墨白抱臂站着,眯了眯眼,有些不满的看着地上的那人:“大人?我不是你主人吗?为何不叫主人?”这便是明知故问了,不过通过装傻能得到的福利他是从来都不会放过的。
只见影卫浑身颤了一下,立刻改为双膝跪下,身体伏在地上,以最标准的姿势请道:
“属下知错,属下称呼有误,请主人责罚。”
心中暗暗责怪自己口误,多少有些做贼心虚的想着:希望温大人不要放在心上吧……只是不知道大人要怎么罚……若是按原先的规矩一百鞭是少不了的,严重些的还要思过数日,一想到思过池中半身被冰水浸泡的温度,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虽说温大人只是自己名义上的主人,但是任务期间,要让温大人完全相信自己就是他的影卫,这也就意味着温大人命下的所有刑罚自己都是得受着的,不得有丝毫反抗。
想着自己一开始就出了如此差错,还是应立刻调整自己的心态,只将他当做自己真正的主人来对待才是。
温墨白见他果真改口,便也不再计较,嘴角扯起了一些,心道既然这麻烦推不掉,怎么也得沾点称呼上的好处。便随口说到:
“嗯,是该罚,不过回去再说。这一路你就跟我走回去吧,不必暗中护卫了,想必这大白天的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说罢不等影卫反应便抬脚就走。
影卫连忙应下后便落后半步跟上,温墨白见此略一思索,一把抄过影卫的手将他拉到身前:
“离我近点才好保护我,万一有人从前面来杀我你岂不是会慢一步?”
影卫微微愣了一下,主人不是刚刚说大白天的肯定不会出事来着……?
温墨白将他拉到身边不过是想着如此一来便好观察他的反应,他自信凡是在他视线范围内的人都没有能藏得住的心思,他总是要了解了解对方塞到自己身边的是个怎样的人,知己知彼,总比不知道的强。
影卫被他这一牵,惊觉自己已经走到了和主人并肩的位置上,心里想着这怎么可以,可到了行动上却完全卡壳了,主人在自己身边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只觉得思绪有些混乱,心跳的越来越快,呼吸停顿了几瞬,待意识到自己的异常时,连忙又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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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墨白一手把玩着那枚刻的凹凸不平的影牌,不知不觉间行至一条小河边。
温墨白见此第一反应就想把那影牌丢到河里去,可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心中生出一丝烦躁:自己想丢掉无非是因为知道这牌是假的,亦或是影卫听令于谁和这影牌没关系。总之横竖都是没用的,三皇子不可能让这个影卫真正听命于自己的。可自己留着就总觉得自己像是信了那套说辞一般,有些可笑。
可此时却要顾及着身边的人,他若是将此消息传给三皇子后,自己这下一步棋怕是不好下了。想到这竟又起了些许报复的心思:你现在在这里难我叫我为难,那我自然也要为难为难你。于是他略一思索挑了一种语气开口到:
“昨日夜里多谢你出手相助,只是不知你是出什么任务回来才正巧遇上了我。”说罢就抱着一种看戏听故事的心态等他回答。心中只道,什么出任务回来途中,明明救下自己才是他那晚真正的任务吧。
影卫哪里知道温墨白这短短一瞬转过的十八弯心思,只知道主人问,自己便答:
“回主人话,属下那日是收集火莲帮消息回来。属下当不得主人谢字,都是属下该做的。”
哦,可不是你该做的吗,温墨白忿忿地想,火莲帮,嗯,三皇子编的好理由,这江湖组织明面上不和任何朝臣沾边,这么说倒是不会向自己泄露任何他的人际关系,且以皇子的身份关心京城安全,完美,完美。
只是他始终盯着影卫的面部,注意着他的声线,想从中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每人说谎时的迹象都是不同的,因此在明知对方说谎的情况下观察对方反应是最为有效的方法。只是等他说完,原本很是自信的温墨白却震惊的发现,他竟然在这人身上找不出一丝一毫的变化。
这是为了完成任务这个理由而带来的坦荡吗?还是影卫训练所致?他心下暗叫不好,这人如此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实在是对自己不利。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用硬的逼出他的情绪来应该很是不好办,自己曾听说影卫都是些不怕熬刑的……
那么,就来软的?温墨白想着,用影卫看不见的那侧嘴角勾起一丝坏笑。
不知道自己使劲宠着他的话,他会不会被自己惯的松掉心神呢?
温墨白眯了眯眼睛,开始在心中勾画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