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很有意境的一幅画,可惜,人却是坐在轮椅上。
自上次钟毓秀在钟粹宫里晕倒后,便再也不敢出门,生怕出门之后就会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钟沁玉也不喜欢出门,他不喜欢别人用惋惜的目光看他。就算腿瘸了,就算不能行走,他依然是风华绝代的公子。
钟府水榭里,兄妹俩一个站一个坐,钟沁玉的腿上盖着薄薄的毯子。
一到下雨天,寒气便会从他的腿往上,流便四肢。整个人仿若一个冰块,怎么也捂不热。
“灵儿,裴璟不是你的良人。”钟沁玉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毯子,好让它盖住整条腿。“那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裴璟连看你都没看一眼。”他顿了顿,目光触及脸色灰白的妹妹,“如果不是你我之间的血缘关系,我一定会让你跟文欢争一争。”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有血缘关系我就不可以争?”
“因为,”钟沁玉操纵轮椅到水榭边缘,那里琼花落了一地,“因为都是要舍弃的,你是我妹妹,我不希望你被舍弃。”
“可是,我连试试的机会都没有,那跟舍弃又有什么区别?”
“灵儿,大厦将倾,覆巢之下无完卵。”如果你只是钟府的小姐,我可以很好地护着你,后面的话钟沁玉没说出来,钟府是他一定会舍弃的。
“你告诉我,爹爹的那些罪名是不是你捅出去的?”钟毓秀一脸不耐烦,尖着嗓子吼道。
“是。”
“你疯了,他是我们的父亲,你现在所有的这些都是他给你的。”钟毓秀没想到自己一直敬爱的兄长会将利刃插向父亲的胸膛,“就算,就算他过去对不起你,你能不能看在他一直在尽力补偿你,放过他?”她缓缓蹲下身,将头埋于两膝之间,痛苦地呜咽。
“不能,”没有管自己的亲妹妹如何痛苦,钟沁玉只是凉声回了两个字,他弯身捡起被雨打到地上的琼花,轻轻擦去上面的水珠,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锦囊里。
沿路的下人见到他停下行礼,他也补回,径自回到自己的院子。
左相被留在大理寺了,钟府人人自危,明眼的都能知道残疾的公子是钟府新的顶梁柱。
钟沁玉越走越远,甚至超过了九曲回廊廊檐的范围。小厮跑来给他送伞,他拒绝了。
当时就是这么一个雨天,他正眉飞色舞地告诉自己父亲,自己对于未来仕途的憧憬。后者十分慈爱地看着自己儿子的成长,然后让下人送来点心。
“先吃点东西,一会再说。”
“好的,父亲。”不疑有他,他拿起自己最喜欢吃的点心狠狠地啃了一大口,嘴边挂着点点残渣。
“都是要成年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小孩子气?”钟燮伸手给他抹去嘴边残渣,“你这样子我怎么好放心你呢?”
“父亲放心,儿子只在最亲的人面前这样做,出去了定然不会丢了咱们左相府的面子。”
吃完之后,他便起身告辞了。
这一夜他睡得极其安稳,连双腿被人打断都没有感觉。
等他醒来的时候,他便要接受自己终身不会再行走的事实。
他问了好多人,都说是左相过去的政敌半夜将他掳走,敲碎了他的双腿。那个时候左相确实有好多政敌,骂他偷奸耍滑,骂他阿谀奉承,但没想到会捱在自己身上。
他信了,自己的父亲在他的床前哭着说他错了,是他害了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