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一凡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同意,主要是同意的这么痛快。
她愣愣的点头,“那行吧,明天早上五点,找人帮你请个假,咱们上午可能回不来。”
柯一凡哒哒的走着,很快由对陈延反应的诧异转到别的地方上去,这一筐玉米要送到管城区里,现在还是区县,等到九零年左右,就会被划成市区,离这里还是比较远的。
走路需要走大半天,至少四五个小时,一来一回,至少十个小时。所以去一趟那么不容易,也只能在城里呆不到一个小时。
可以说交通工具极大的限制了生产力,如果有一辆自行车就好了,自行车能节省一半的时间。当然也可以坐火车,坐火车去任何地方,都是需要介绍信的,她没有介绍信,目前也搞不来。所以目前的任务是搞一个自行车。
第二天早上,柯一凡早早的起床,在一片窝棚的静谧之中蹑手蹑脚的离开。
陈延已经等了她很久,两人静默无声的走开,陈延将那二十斤玉米接过去,背在他的背上。
柯一凡跟在他的身后,看着小叔子宽肩窄腰,留着永不过时的平头,就像村里四五十岁的大叔大爷们的发型一样。可即便如此,柯一凡用从他圆圆的后脑勺那里看出了英俊。
真是奇怪,当下以扁头为美,此地尤甚,小叔子的头居然被遗漏下来,没有睡扁,天渐渐的亮了起来,气温由于太阳的到来而升高,柯一凡看到小叔子英俊的后脑勺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拿过来,我背一会儿吧?”
没有要到。
“拿过来,我背一段路。”柯一凡用比较强硬的语气要求,还是没有用。
背篓固执的长在了陈延的背上,柯一凡没有办法,他乐意背就背着吧,反正累的不是自己。
柯一凡默默的跟在陈延的后面,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路边的人们也多了一些,却不是路上的人,而是路边的地里,他们时不时的看向他们两个,露出好奇的目光。
“你请假的理由是什么?让谁给你请的假?”
“下次有事的的话我还找你哈,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柯一凡在他后面自说自话,没有一句能得到回应,柯一凡也不以为意,在她的印象里,这人就是这么寡言少语的,这样的情况实属正常。如果这人突然有一天变的对她热情,她才要审视一番,这人是不是被什么野鬼附魂了。
“没有下次了。”
“啥?”柯一凡因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没有下次了?怎么这么不情愿的吗?
陈延站住,认真的看着柯一凡的眼睛,告诉她:“我说,没有下一次了,以后我不会帮你做这些。这很危险,如果被逮住,会在你的档案上记下一笔,你的前途就完了。”
柯一凡恍然大悟,原来他是这个意思。不过她是不怕的,只要不被逮住就好,或者说,她并不惧怕自己的档案上会留下什么,毕竟只有在体质里,才需要档案洁白无瑕,一点污点也无。
但是现在的陈延不懂,能看得出来,陈延为他黑五类的身份所困扰,像个小心翼翼锁在壳里的乌龟。
柯一凡想起曾经在经济杂志上看过他的访谈,有一句话她印象深刻,“年轻时以为就要在小山村里过一辈子,可以说没有丝毫的宏伟的志向,当时只想吃饱穿暖,就很好了。”
柯一凡看着他破旧的褂子,还有下面够不着脚踝的裤脚,有一点点难受:“我还能有什么前途啊,已经结婚了,知青回城也不可能回城,高考需要推荐信,哪里轮得到我,我自己再不争取的话,真的什么都没有。”
陈延诧异的回头看柯一凡,有一点不敢置信,城里的知青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适应乡下的生活,无论上山下乡的时候怀抱着多么伟大的理想,扎根之后最明显的,就是都一心一意的往城里钻。
陈延快速的看着了柯一凡一眼,早晨的阳光照射到她的脸上,能看到她脸上细绒的毛发,在她幼嫩的肌肤上闪着光。
陈延带着她走到火车道前面,火车道旁边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接走到市里的火车站。可是陈延却带着她停下来了。并且坐在冬青树下歇息,陈延解释说:“等下我们扒火车。”
柯一凡递过去一瓶水,她带着的有军用水壶,水壶里面有满满的白糖水,并不十分甜腻,喝着爽口还解渴。
她用壶盖给自己倒了一杯,剩下的都递给陈延,陈延宽大的手掌接过去,双手捧着,余光看到柯一凡小口小口的抿着那一点可怜的水。他忍不住涌动着喉结。
柯一凡没有注意到他,她在想待会儿怎么扒火车,要跑上一个移动的物体,对她来说,是十分困难的。坐自行车后座她都不太敢坐,每次助跑蹦上去的时候,总觉得十分的吃力,就像一个放不开手脚的小乌龟一般。
火车就更困难了,她在想自己被呼啸而过的火车带到铁轨上,然后被撵的身首异处的可能性。真是越想越可怕,可怕的寒毛直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