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最荒凉的地方,珍娘和顾七郎的女儿渐渐大了,别人家的女孩儿不受重视,一生下来,只随便叫个“花儿”、“丫头”之类的小名,待出嫁后,就随了夫姓,成为“某某氏”;但顾七郎却极看重自己的女儿,一本正经地给她取了名叫顾蕊,相识的婆子便唤这顾家娘子蕊娘。 和这里其他皮色黝黑颊上终年挂着高原红的姑娘不同,蕊娘生的皮白如瓷,明明也是整天整天有做不完的活计,同样是站在河边浣衣,她偏生就是最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蕊娘和所有正值芳龄的姑娘一样爱惜自己的脸,但她从未想到过,在贫穷与下贱面前,美貌就是原罪。 恶梦从她十六岁那年开始了...... 因为这张脸,她被人强行掳去当了妾,母亲早就在她刚满三岁的时候撒手人还,病弱的老父亲受不了女儿被人强掳的打击当场吐血,撑了一晚上也去了。 蕊娘摸了摸藏在大红嫁衣下的剪子,眸中透着苦涩与欢喜,死亡对她来说是有着多么绝妙的吸引力。 剪子就这样直直的插入胸口,尤嫌不够还复加了一把力使剪子插的更深。 “我本洁来还洁去,”蕊娘突然笑了,血液从胸口蔓延开来又消失在大红的嫁衣里,蕊娘吃力的扬起嘴角,看起来格外满足,“父亲母亲,女儿不孝,这就来了。” 漆黑的夜里,折颜一个人坐在昏暗的灯光下,面前是铜黄色的时光镜,以华玥的瑶琴为引,以自己的心头血为祭,时光镜里出现了做为凡人的华玥的身影。 根基全消的华玥,进行无休无止地轮回,投身人间的她没有一世是安然过完的,甚至还有不得人形的时候。 她就像司命说的那样尝尽人间苦楚,折颜想通过铜镜阻止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把剪子插入心脏,看着她一点一点的没了气息。 第二世,华玥不得人形,成了一只狗娃,因为饥饿偷了市场上的一块骨头,被卖肉的屠夫挥着屠刀一路追着跑。华玥又饿又瘸,一高一低的跟本跑不快,很快就被这凶恶的屠夫追上了。 口里叨着的骨头一口也没吃上,她被他用刀背抵在墙角,然后把她狠狠的踹了个遍,“狗东西又瘸又丑还敢来我的摊子偷东西吃,活得不耐烦了!” 屠夫折磨够了也就走了,只留华玥趴在地上。 天空开始下起了大雨,又饿又疼的她眼里一直看着屠夫丢在不远处的那根骨头,她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可惜她现在连起身找个地方避雨的力气也没有了。 茫茫的雨重重的落下,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她无助的颤抖着,混浊而黯淡的眸子里装满了泪水。 第二天太阳升起时时候,她第一次觉得阳光真温暖,她枕着自己的小爪子断了气,终于不用像过街老鼠一样再挨饿受冻了。 狗娃死去的那一刻,灵魂被剥离出来,经过两世转回有了两片玲珑心的华玥木然的蹲在自己的尸体旁边,等着黑白无常来锁魂。 司命星君感知到华玥的第二次轮回已经结束,掏出贴身放置的运簿开始编写她下一世的命运,他咬着笔头绞尽脑汁,不惜血本也力求写出一个精彩如画本的命运。 第三世,她投生在猪圈里,生的瘦弱且眼盲,她的兄弟姐妹们个个都长的健壮白胖,唯有她丑陋畸形像个意外的产物。每次吃奶都是强壮的兄弟姐妹们吃尽了大部分的奶水,等她找到妈妈的□□时也基本上不剩什么了。 就这样奶的兄弟姐妹们因为有奶水的滋养个个都长成了庞然大物,只有她因为顿顿吃不饱而止步不前。猪妈妈见她又小又丑也懒得理她,不许她吃奶。 屠夫因为怕她影响其他崽子吃奶长肉而直接把她提出了猪圈,小小的她四肢被绑了起来倒挂在屋檐的铁钩下,屠夫满脸油光的笑了,“小东西,你以为你长个大就不会被宰了吃肉吗?告诉你,你这个想法很天真哦!这样子会死的更快哦,儿子要吃肉,你这小东西长不胖当乳猪烤了也不错。” 屠夫搬了炉子出来,生了大火,烧炭发出的火光,把空气都烫得火热。屠夫把她小小的身体夹在两个镂空的铁板上固定好,直接架在了火上。猪崽子的哀豪声冲破了午后的炎热,响彻在整个大院里。 半边身体已经烤熟了,可她依然还活着,没熟的半边因为疼痛扭曲抽搐着,发灰的眼球里出现了猪的绝望,屠夫闻着肉香开怀大笑,“就快好了,让我来翻个面。” “刺啦”一声响起,另一面也被送上了火面,不一会儿一只两面金黄,入口即化的烤乳猪出炉了,被一只土陶碗装了端上餐桌成为屠夫一家的晚饭。 “爹,这玩意儿真香啊!”屠夫的儿子啃着油光发亮猪蹄称赞道。 屠夫抄起大砍刀把小猪取肉剔骨分成一块一块放在儿子碗里,“才刚满月的猪崽子咧!能不香吗?” 司命写完最后一笔,了笔尖上残留的墨汁,满意的合上了命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