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谨沉思许久,始终没有想出一个好的计策。 正在这时,牡丹来报,李院正到了,清荷忙替贾谨整装拢发,贾谨眉稍未动,心里有了主意。 到了外间,牡丹已经安排丫鬟们摆好了席面,李院正在自斟自饮,贾谨上前笑着接过酒杯来,亲为李院正倒酒布菜。 二人谈番家长里短,贾谨忽然问起李院正为何辞官之因。 李院正不语,深深的看了贾谨一眼,含糊其辞说了句,听到了不该听的话,看到了不该看的人。 贾谨的心中惊涛骇浪,脸上的神情勉强端得住,李院正的未竟之语,这世上有位死的人尚在人间。 贾谨用手蘸酒写了个好字,李院正放佛未曾看到,身子一歪,将杯中的酒洒向贾谨写字处,李院正歪在贾谨身上,仿佛醉意上了头。 贾谨却听到李院正轻轻说了句对,贾谨的心中大陔,虽有猜想,但得李院正的肯定,贾谨的心中种种难以形容,假借低头,遮掩震惊的脸色。 再抬头时,脸色已平静无波,贾谨对牡丹清荷怪道:“李爷爷要和我举杯畅饮,这会子就醉了,你们是怎么服侍的?” 牡丹清荷等小丫鬟忙低身请罪。 贾谨并非有意责怪,自然不会多加计较,将李院正扶到贾谨的寝房,贾谨嘱咐牡丹好生伺候,贾谨自个去书房。 孰料,出门之际,竟被金圈缠住了,金圈想是在屋内几日备乏了,贾谨这会子冷眼看它,金圈这货打死不挪脚,死活要跟着。 贾谨没了法子,只得带上它,心远堂上房离着书房的脚程不算远,金圈出了屋门,像个没笼头的马,东奔西跑,横冲直撞。 贾谨走到了书房门口,金圈倒改了性子,死活不肯进去,贾谨唤它不来,索性不踩它,金圈在书房门口左右巡查,王八之气迈得那叫一个扎实。 贾谨在窗前向门外看了两眼,金圈那龟探头探脑,仿佛在问贾谨看什么,贾谨不禁失笑。 贾谨看了会书,心中乱糟糟,摸不着头绪,也不要芙蓉丫鬟小厮们的服侍,自个合衣睡下。 一宿无话,天蒙蒙明之际,贾谨睡梦中惊醒,贾谨睁眼看了四周屋内,耳中像是听到些奇怪的动静,贾谨起身站在在窗前,轻声掀开竹帘,却见金圈不在门前,贾谨有些奇怪,芙蓉听到贾谨的动静,端了茶进来,贾谨摆手示意无事。 贾谨随手取了盏油灯,向书房里屋走去,走到门口,灯却灭了,却在此时,黑暗中屋内传来轻微喘息声,贾谨反手将灯向地下大力掷去,“哐当”打破了黎明的宁静,贾谨摔灯之时,侧步退让,避到了墙壁处,卫九在房顶跳下来,卫九跳下时,见贾谨站立的姿态,明白探子在里间。 卫九蹑手蹑脚走到里间,四处打量,转身对贾谨回话:“爷,屋里没人。” 贾谨不语,敛息听去,方才在屋内的人,仿佛已经知晓贾谨发现了他,屏住了呼吸,贾谨未再听到任何动静,却在此时,贾谨与卫九同时听到一声尖细的声音,那动静绝不是人所能发出的,贾谨脸色大变,金圈。 卫九在屋内找了半天,蹲下用手轻轻敲了敲地下,空当作响,空的,卫九取出一把匕首,将地毯划开,那地板不知是何材质的木材,用匕首划过半点痕迹留不下。 贾谨在里屋四处看了看,发现有一本书籍摆放有些奇特。 贾谨想要将书拿起来,用了大力,书籍纹丝不动,贾谨心下生疑,贾谨将书翻开之时,内里却是中空,一个白玉的麒麟镶嵌书内,贾谨将麒麟转动,屋内吱呀吱呀机关作响。 贾谨在看屋内,方才卫九所站之处漏了一个四方洞口出来,卫九率先跳下去,没一会抱着金圈回来,对贾谨回道:“爷,人跑了。” 贾谨将金圈接过来,金圈精神兴奋,吐出绢巾黑布来,原地乱转,看那劲头,还要追上去。 贾谨捡起那布,看那布周遭绣着金线,眉心一跳,贾谨将布收了起来,问卫九道:“下面通向哪里?” 卫九挠了挠头道:“不远,就是心远堂墙角根那堆假山石那里,灰尘蛛网脏污不堪,像是多年没有人走过了。” 贾谨点了点头,命卫九将此处恢复原样。 金圈不停在贾谨脚下乱转,一直冲着门口乱转,外间,芙蓉小丫鬟们已经洗漱停杯,端了热水面盆,服侍贾谨洗漱。 贾谨洗漱停当,随意用了两口早膳,命芙蓉等好好喂养金圈。 贾谨出了书房,黄芪在外头候着呢,到上房处李院正已收拾停当,几人便到抱厦院来。 才拐过弯来,只见抱厦院门口,有两个丫鬟正与把扫院门的家丁拉扯不休。 黄芪忙跑上前,大声呵斥道:“你们是哪一房的,在院门口闹成什么体统。” 待那两个丫鬟回过脸来,原来是珠大奶奶房里的素云碧月,素云碧月见黄芪前来,忙上前央求道:“黄管事,兰哥儿病了,高烧不退,烦请您回禀大爷请个大夫来。” 贾谨李院正二人正走到跟前听到,贾谨对李院正道:“李爷爷,这。” 李院正对黄芪道:“黄芪去找昨天跟我来的小徒弟,带他去给哥儿看看。” 黄芪连忙领着碧云素月要去,碧云欲言又止,见贾谨无其他吩咐,方跟着去了。 李院正对贾谨道:“不必多心,我先去看看大姐儿大哥儿,再到那边瞧瞧。” 贾谨忙笑道:“劳烦。” 李院正与贾谨进了屋子,先看大哥儿,大哥儿脸颊红扑扑的,呼吸已与常人无异,丫鬟在旁回话说:“昨天夜里,大哥儿呓语唤渴,伺候着喝了大半杯水。” 李院正捋了捋胡子,为大哥儿号了号脉,笑眯眯叮嘱道:“哥儿离不开人,要水,便予他喝,再命厨下煮些米汤来,备些米油,多喂些汤水。” 丫鬟们领命应了,老妈妈们忙到厨房吩咐。 李院正带着贾谨进了里屋,沈三七上来见礼,贾谨笑着回了,李院正只专心为大姐儿把脉,号完脉,李院正对沈三七道:“大姐儿在脉像上来看,身子骨比同龄人更加康健些,毒素可有清出?” 沈三七将冰蚕丝的锦帕展开,乳白干净的帕上点点青灰之色,李院正捻了些许,放在鼻尖轻嗅,琢磨了半晌,对沈三七贾谨道:“不曾见过这样的毒,我想此毒绝非中原所产。” 贾谨神色凛然,沈三七脸色平静,唯有绽出手背的青筋,昭示着主人内心的浮动,贾谨叹口气,轻拍沈三七的后背以作宽慰。 非中原所产,七哥的祖籍滇贵,在大哥儿大姐降生后恰巧来人,是平西王府有意收买呢,还是沈家的族人居心不良,不管是哪一种,都代表沈家的族人,有意谋害七哥,被血脉相连的族人算计,七哥都难以接受。 李院正查看了大姐儿的肩骨处,对沈三七道:“九花玉瓣莲的药效霸道,大姐儿毒素排愈之期,就在这几日,等毒素完全排出,大姐儿就大安了。” 沈三七听了这话,脸色总算见了几分喜色,对李院正再三谢过。 李院正只怪他多礼,李院正对沈三七道:“二房的哥儿病了,我与谨哥儿去看看,你就别去了,好生看着大姐儿大哥儿。” 沈三七垂首应了,李院正与贾谨便到贾兰处来。 待到李纨院子里,贾谨虽说过将哥儿们挪出去,然府内现园子在修,天寒地冻的,现打扫屋子,又怕冻坏了哥儿们,又是年节将至,繁琐事多,贾谨与贾母商议待年后,园子修好,再安排哥儿们住进去,所以,贾兰现还跟着母亲李纨住着水心院。 王夫人嫌弃李纨克死了贾珠,贾珠死了没多久,兰哥儿刚满月,便要打发李纨孤儿寡母住的远远的,贾母听后勃然大怒,将贾政痛骂了一顿,贾政又回房教训王夫人,李纨的院子方不曾被换掉。 水心院是国公爷贾代善规划兴建,原意是给长孙贾谨的,贾谨离家后,不知归期,国公爷未再提起此话,王夫人对贾母进言贾珠为长,贾琏年幼,不如这水心院给贾珠住。 贾母应下一则是为了大家子和睦,二则贾珠读书上进,贾琏游手好闲,纨绔之才,贾珠这才住进了水心院。 水心院雕梁画栋不输上房,风景雅致,难怪王夫人看李纨住这里不满。 李院正贾谨进院时,早有下人前去通传,李纨拿帕子,哭天抹泪的迎了出来,无须多言,李院正与贾谨进屋看望兰哥儿。 屋内李院正的小徒弟长青正为兰哥儿诊脉,兰哥儿人烧得糊糊涂涂,口中不时呓语。 长青起身对李院正见礼,李院正点了点头,问道:“如何。” 长青回道:“脉像上来看,是热症,细把脉又像急症。” 李院正点了点头,亲自把脉,再探查兰哥儿皮肤臂膀,半晌方道:“这脉确实有些古怪。”李纨听闻李院正如此说,大哭出声,碧云素月见贾谨神色不悦,忙将李纨搀出了屋子。 李院正对贾谨低声道:“兰哥儿这病有隐私之事。” 贾谨面无表情,唯有眼中透着冷意,贾谨回道:“李爷爷,兰哥儿可有救治之法。” 李院正嗤笑声道:“老夫这辈子,阴私内宅之事不知见过多少,这点子小病还放不到眼里。” 贾谨长舒了一口气,对李院正深行一礼道:“多累李爷爷费心,孙儿治家无方。” 李院正轻笑声,并不引以为意,对贾谨道:“兰哥儿的病我能治,却防不住病引子。” 贾谨会意,忙道:“请李爷爷放心,我这就将兰哥儿挪到我院子里去。” 李院正点了点头,对贾谨吩咐道:“衣服铺盖家伙什,全部烧光扔出去,兰哥儿我开了药,待服下药后,再让兰哥儿坐药浴半个时辰,切记,切记。” 贾谨听了忙吩咐黄芪着人办理,贾谨与李院正回心远堂,待到门口,李纨哭得泪眼婆沙,眼巴巴看着李院正,贾谨请李院正先行一步。 对李纨伺候的吩咐退后三步,贾谨轻声对李纨道:“兰哥儿我会打发人移到我院子里,兰哥儿于我不过是二房长孙,有人要让兰哥儿生病,又不想要了他的命,你自个好好琢磨琢?” 不待李纨再问,贾谨拔腿就走。 贾谨将话说到这个地步,李纨心下哪还有不明白,直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噬其骨,啖其肉,李纨如何发狠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