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无言伫立,贾谨率先打破了这种凝静,贾谨道:“七哥,王氏可要留情?” 沈三七冷冷道:“留什么情,大姐儿的衣食住行,全是她管着,既然看不好主子,要她何用?” 沈三七冷笑声道:“她也不是第一天伺候大姐了,自和娘去后,她的心也大了,横竖内宅里没有人时刻管着她们,才纵容得这些奴仆无法无天。” 贾谨点了点头,两人正说着话,黄芪急匆匆忙忙跑了来,走到跟前,黄芪住了脚,急回道:“王氏死了。” 沈三七与贾谨对视一眼,沈三七问道:“在哪里。” 黄芪道:“大爷们在屋里时,王氏晕倒了,我命丫鬟们将她抬到了屋子里,才刚那小丫鬟急急来回,说是到屋里取东西,竟发现王氏嘴角溢血,小丫鬟拉她,手背冰凉,试了试鼻息,已然断气了。” 说着话,引二位主子进了王氏的屋子,王氏躺在窗户下面的榻上,两手放在身侧,面容平静,看起来走的十分安详。 沈三七忽然“咦”了声,贾谨顺着沈三七的目光望去,竟然发现王氏的血中透着青灰,贾谨眼珠转了转,吩咐黄芪请李院正来。 沈三七径自上前,在王氏手中取出个小叶紫檀木珠子来,沈三七用锦帕将这珠子擦拭抹净,看了两眼,将这珠子递给贾谨。 贾谨看时,小叶檀木的珠上刻着大报恩寺四个大字,贾谨皱了皱眉,自言道:“大报恩寺历代高僧法会集聚之地,历年佛会法事不知多少,此珠粗糙鄙薄,单刻了个名字,也看不出什么来。” 沈三七摇了摇头,对贾谨道:“将大报恩寺名扬天下的主持,是说出天命之子的玄楚禅师。” 贾谨摇了摇头道:“七哥,天下有人谋害大哥儿大姐儿的只有楚风,会追查天命之子的不是楚风,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借机将这件事情混成一谈。” 沈三七听了贾谨的话,脸色大变,沈三七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谨哥儿,你有没有过和娘的出身来历如果是假的呢?” 贾谨的脸色陡然变白了,贾谨深吸一口气,稳了心神,看了看窗外,对沈三七道:“七哥,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谈。” 沈三七无力的点了点头。 恰巧在这个时候,黄芪带着李院正进来了,沈三七贾谨向李院正请了安,李院正免了礼,上前查看王氏的尸身,李院正皱眉思索了半天,十分不肯定的道:“听说滇贵之地擅长蛊术,中盅者尸血呈青灰色,却也不十分确定,自平南王府断嗣后,我朝在滇贵两地的管束不如以往,滇贵两地民风彪悍,土蛮杂居,巫蛊之术荒诞无忌,自前朝时,便被列为禁术,我偶然听师父提起过,究竟如何,他也不知。” 沈三七点了点头,担忧的对李院正道:“大姐儿,可会是蛊?” 李院正摸了摸胡子,不假思索道:“放心,盅术分虫盅与药盅,虫盅只听说有,却不曾听说有人中过,药盅说到底不过是草木之毒,既归草木,九花玉瓣莲为世间万花之首,自然能解,放心罢。” 沈三七强作笑意应了,贾谨对沈三七道:“七哥,大哥儿大姐儿那边也离不了人,你过去看着,外面的事情,我来安排。” 沈三七着实放不下心,便随李院正一道去了。 贾谨对黄芪道:“周遭监视诉人问过了吗?果然是王氏自尽的。” 黄芪轻声道:“果然不出主子所料,我们的人没有看到下手之人,却听到了动静,那小丫头也十分可疑。” 贾谨眯了眯眼,问黄芪道:“天冬何时回府?” 黄芪低声道:“请主子放心,我派人去传话,约摸明个这时候,天冬就能回府了。” 贾谨点头对黄芪道:“打发人收拾出心远堂外院,将雪獒挪回来。” 黄芪憋着笑意,心道那条大狗搬回来,这府里可就热闹了。 贾谨走到门前对黄芪又道:“找人用冰蚕丝的将尸身裹了,在西效找处脏污之地,用明火桐油,烧上一天一夜,再将那小丫头送予昭阳,审不出东西,让昭阳自行处理。” 黄芪忙应下,他知此事必须慎中又慎,谁知道这尸身有没有毒。 贾谨的面色稳重,一如平常,内里却是翻江倒海,如果丁氏的身份存疑,祖父的故人安排七哥与丁氏成婚,到底是何算计,为何祖父与母亲从未对此事提起一言半语。 贾谨出了门,苦苦思索,始终不得思绪,此时,天色已晚,贾谨慢慢走回心远堂,到心远堂后,牡丹早已备下膳食茶水。 贾谨对牡丹道:“将院里的膳食再送去抱厦处,再问问七爷与李院正可有所需的,再另备下桌饭菜,打扫出上房,安排李院正歇息。” 牡丹听了,忙匆匆去办,贾谨一脚踢开凑上来的金圈,这大龟关了几日十分暴躁,看贾谨没有好声气,竟怒了,张嘴要咬贾谨。 贾谨不躲不避,冷冷盯着它,金圈察觉到贾谨的心情实在糟糕,自个把嘴合上了,绕着贾谨不停转圈,转了半天,见贾谨仍然不理它,咕喽咕喽自个滚一边玩去了。 贾谨也不理它,自去洗簌沐浴,在热水缭绕的雾气中,贾谨的思绪不停飞闪,谋害大姐儿如果不是楚风,难道是宗室与当今?丁氏的身份存疑,存疑,会是何人的骨血呢? 贾谨思索半天仍然想不明白,贾谨索性将这事暂且搁下,从头思索,这件事中会牵涉的人,上皇算作由头,丁氏难道会是上皇的血脉,不会,就算是,当今会加害一个私生女吗?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傻子都不会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难道是忠义的血脉?可忠义谋反害国的名头已经坐定了,莫说一介私生女,便是私生子也掀不起大风大浪。 难道,贾谨的心蓦然往下沉,莫非丁氏是仁孝太子的血脉,当今与宗室大费周章,不惜暗害丁氏遗脉,丁氏的母亲一定有个不得了的身份,丁氏的母亲,仁孝太子妃出自徐家,徐家为元帝母家,母亲曾经提过,仁孝太子妃素喜猫物。 贾谨恍然醒悟,这便说的通了,那位宫中被波斯猫抓伤的妃子,极有可能是仁孝太子妃的亲眷,贾谨的眼珠通红,甚至是仁孝太子妃本人。 贾谨抓紧了浴桶的壁檐,对,如此一来,才能解释为何当年忠义亲王顺利杀了仁孝太子满门,仅有上皇的放纵是不会诛尽满门的,这当中必定有人与忠义亲王暗通款曲,私自勾结。 忠义的谋反才会如此顺利,这样胆大滔天的人,岂会不知仁孝太子被忠义所杀,百官群臣怎会容忍忠义登上大位,难道这个人会不给自己留后路,她的后路是当今吗? 可是为什么,若真是仁孝太子妃放着未来的皇后不做,却要勾搭小小的皇子行此大逆不道之举。 此等谋反之事,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死无葬身之地,值得么? 为情,仁孝太子人品出众,龙章凤姿,少见的仁孝太子,如此品德出众之人,竟让那位仁孝太子妃看不到眼睛里么? 反观当今,当年的九皇子,卑微渺小,母家势单力薄,萤火之光怎能与日月争辉,究竟是什么让仁孝太子妃背叛仁孝太子,转投他人呢? 贾谨想不明白,贾谨虽未明白仁孝太子妃为何有叛夫之举,但贾谨知道,最可疑的人选唯这位太子妃。 丁氏只有是仁孝太子的骨血,才能解释为何当今要加害大哥儿大姐儿,祖父为何将丁氏配给七哥的决定。 这位太子妃现在又入了后宫,贾谨的嘴角勾起抹不屑的冷笑,没想到,难怪母亲不肯相争,母亲是个聪明人,她知以她的才干谋略,无计可行,无路可走,唯有一死才能换来当今的放心,后宫那位的安心。 是他自负浅薄,未曾看到幕后真正的布局之人,当年献福策之时,贾谨是真的只想为天下百姓尽份心力,并未有顺势入朝的念头,母亲曾说过,未满三十年,当今气数未尽之时,不许回京。 可贾谨听闻荣宁二府已不成体统,抄家灭族之祸,迫在眉睫,贾谨始终还是放心不下,违了母命,却未料到,回与不回,并无区别,他与七哥皆在算计掌握之中。 贾谨的脸色越发沉重,他终于理解母亲的心结郁症所在,祖父与叔祖父长吁短叹,为何屡有悲色,他们已经料到了贾家的未来,贾家已失帝心,再无未来,或者说自忠义谋反的那一刻,贾家的远景已是前途黯淡,星月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