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晨曦洒落下来。
清晨拂晓之时,函谷关的大门却是洞开,紧接随后,百余人飞马而出,直至神策军大营,这些人一个个坦胸露,赤着身子,身体已经僵硬,当他们抵达辕门的时候,几乎已经冻僵了。
斥候截住了他们,确认了他们身份,连忙送他们进了大营,随即将他们安置在了温暖的帐篷里。
秦少游得知了消息,并不觉得意外,当他进入这个大帐的时候,里头呵气,吃着热水御寒的人统统站起来,为首一人便是张晋,张晋拜倒在地:“罪官万死,竟敢阻挡天兵王师,如今幡然悔悟,愿献关乞降,关中三十万将士,自此之后,都唯魏王殿下是从,还请殿下不弃。”
秦少游笑吟吟的看着这些人,其实算起来,这些人之中有不少人都算是老朋友了,至少秦少游对于他们所有人的底细都是一清二楚,譬如这个张晋,乃是韦玄贞的女婿,出自陇西的张家,其先祖也算是开国功臣,取了韦玄贞的第三女,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夫妻的关系还算和睦张晋算是军伍世家出身,早年就曾参与对吐蕃的作战,立过一些功劳,自从韦氏做了皇后之后,他才开始发迹,从一个别号的将军,一跃成为都督,才能是有一些的,为人也还算过得去,性子却有些优柔寡断。
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在禁军之中任职,而另一个则娶了公主,当然,这都是韦后的安排。
现在这个人拜倒在自己的脚下,秦少游却已根据朱楼的情报搜集与分析,已经大致掌握了他的一切,一个人既然性格已经摸清了,再加上他所处的位置也摸清了,那么……在遇到什么情况的时候,他会做什么事,几乎就可以预料了。
秦少游慢悠悠的道:“张都督,本王慕名你已久了,不必客气,起来说话吧。”
张晋等人松了口气,纷纷站起,却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秦少游,这个青年人,显然掌握着他们的命运,他们甚至有些啼笑皆非,因为看到了秦少游的真容,他们甚至开始觉得有些可笑,自己败给的居然是这么个青年。
秦少游屁股坐定,招呼众人坐下,众人相互对视一眼,这才小心翼翼欠身而坐。
等到茶水递上来,秦少游呷了一口,慢悠悠的道:“韦侍中呢?他去了哪里?料想他不会回长安的,想必是回万年去了吧,他年纪老迈,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舟车劳顿,何况,还要被人绑缚,罢,这是命数,谁也改不了,倒是张都督这儿,左右为难,是吗?”
这一句话出口的时候,张晋整个人愣住了。
事实上,他并没有杀韦玄贞,而是让亲信将韦玄贞绑缚起来,送回万年。万年毕竟是韦家的老宅,韦玄贞现在虽是一心求死,可是回到了老家,固然会有族人看管,不怕寻什么短见。
只不过这件事极为隐秘,便是其他的将军都不知情,否则谁能保证,这些人会不会起什么心思,从而截杀,借此去邀功请赏呢。
可问题就在于,秦少游是如何得知?
张晋突然感到了一阵恐惧,既是因为这秦少游仿佛妖孽,如此隐秘的事居然他一个在函谷关外的人都知道的如此清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虽来请降,可毕竟放走了韦玄贞,韦玄贞乃是韦氏的父亲,又不肯投降,私放就是大罪,何况自己和韦家本就是亲戚,若是追究,只怕……
张晋不敢怠慢,对自己的岳父,他痛下不了杀心,可是蝼蚁尚且偷生,现在一切都被人看破,他哪里还坐得住,于是连忙起身,从新拜倒在地:“下官万死之罪,私纵了韦……韦贼,实在该死,恳请殿下惩处。”
本来其他的将军,听到秦少游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可是看现在张晋的反应,却是一下子全部都明白了,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禁啧啧称奇,这秦少游,是如何得知的呢?那么继续往深里想,张晋私纵韦玄贞这样隐秘魏王殿下都了若指掌,那么自己在函谷关里……
下一刻,所有人看秦少游的目光,已经大大不同了。
他们更多的带着一种敬畏,一个个连呼吸都小心了一些。
秦少游看了跪地的张晋一眼,却是笑了:“张都督,你不必如此,韦侍中,本王和他也算是有几面之缘,当初在洛阳时,也是相识的,他年纪老迈,固然有从贼之心,可若本王换了是你,只怕也不忍加害,更何况你还是他的女婿,人……都有恻隐之心,韦侍中固然有可恨之处,却也未必就是万死之罪,各为其主罢了,从前的时候,大家是汉贼不两立,可是现在,却是不同了啊,而如今,天下即将大定,这个时候,再多加杀戮,不过是彼此之间相互仇视罢了,本王此番入关,是要效刘邦,而非学霸王,韦侍中既是去了万年县,那也很好,以后有机会,本王再见他吧。”
张晋楞了一下,他想不到秦少游如此的宽宏大量。
这显然有点儿反常,按理来说,秦少游这个人,从前一直是睚眦必报的,前几年的时候,哪一个得罪过他的人会有什么好下场,怎么到了现在,反而却是性情大变了?
张晋不明白,而事实上,这个世界也只有秦少游一个人明白其中的端倪,说穿了,自己的一切处事原则,都来自于自身的实力罢了。
当自己实力弱小的时候,为了震慑住自己的敌人,那么任何人想要染指自己的利益,都必须行事果决,即便一言不合,可是为了让人对你生出忌惮之心,也需要进行最疯狂的报复,唯有如此,自己的对手们,在玩弄任何阴谋诡计之前,都免不得要三思而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