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瑜见平宁点头,开始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上冰种翡翠的镯子,眼睛却直愣愣地瞧着坐在她下方的郎君们的席位。
此时的郎君们早已察觉阶上的金枝玉叶将目光流连于他们之间,有几位心中窃喜,身子越发直挺,偶尔摇一摇折扇,一派清风霁月之态,妄想被公主一眼看中;有几位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子哥儿却兴致缺缺,似是想到前朝的驸马们多舛的命运,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其实大梁如今的公主们都还好,没闹出过什么太大的乱子,更没出过山阴公主之类的风流人物。大梁建国至今,受封的公主们也还一只手数得过来。太祖之妹,当初为了太祖联姻前朝皇室,刚嫁过去两年便受不住磋磨去世了,连个子嗣都没留下,太祖一是悲痛于自己妹子的遭遇,对于女儿心中便有了些抵触,害怕她们会步自己妹子的后尘;二是他潜心佛法,甚少踏足后宫,一生不过有三子而已,自是没有公主的出生。世宗的子女缘不算太浅,三个女儿,城阳公主嫁给了金陵薛家,如今育有两子一女,和驸马相敬如宾;山阳公主为了大梁远嫁去了大宛,如今已经怀了身子,和大宛王子也算得上情投意合;只有南阳公主,钟家满门抄斩,自己也被圈禁起来。
而当今圣人的女儿更不必多说,嫡公主萧瑾瑜还未嫁人,又受着多方的疼宠,娶了她就相当于搬了一座金山到府中;庶出的几位公主,老大乐安公主已经嫁作人妻,夫家是思远侯府的嫡次子。这思远侯原本只是个七品的文官,因着萧贤的后宅纷争,再加上当时的萧贤只是个王公,世人都觉得他与皇位无缘,这才能捡漏定下萧盈莹,而后萧贤回京执政,官员再三变动,这才混了个思远侯的封号,实权却是再没有半分的了。
老二乐平公主萧琬如今也定了亲,原本姚昭仪看好陆守安,他与萧琬也就差了三岁,两人正是相当。可还没等昭仪娘娘召见陆夫人,便传出了陆夫人想要自己的娘家侄女当媳妇,正巧还在先帝病重时候传来的消息,昭仪娘娘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清楚地明白当初自己行差踏错,如今能忝居此位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三个孩子,圣宠早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再看陆夫人的行事,只怕是个拎不清的,自己的女儿嫁进去也未必是个好归宿,更何况陆守安与萧瑾瑜走得近,思及此,昭仪娘娘瞬间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只在京中的钟鸣鼎食之家,选了承恩国公的嫡孙郗梁结亲。
而最受圣宠的萧瑾瑜一是因为圣人的传位打算,二是皇后娘娘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左挑右选,甚至从萧贤刚入主东宫时便打量京中各青年才俊,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合适,今日这赏花宴便可见一斑了。
再说这宴席之上,子澜早就感觉到了萧瑾瑜若有若无的打量,又想到曾经在酒肆茶馆里的文人的品论,他心中有了些许计较。萧瑾瑜打量的目光基本都在以沈铭之为首的武将这边,圣人三女,长女嫁了文官,次女嫁了贵族,三女想要嫁与武官,可真是想要一碗水端的平啊!
明白萧瑾瑜定要嫁给武官,他略一思索,便知道驸马的候选人都有谁了。沈铭之,荣国公曾孙;自己,羽林卫大将军之子;戴茂,镇南都护戴和之子;姚邵军,护军参领之子。而其中,姚邵军是姚昭仪的侄子,就算是圣人愿意,皇后怕是不满意;而嫁给了戴茂,晋国公主怕是要远去边疆,以圣人对这位的宠爱程度,若非没有办法,只怕不会选择他。那么,只有自己和沈铭之,端看这位公主的个人意愿了。
子澜想到这儿,不着声色地看了一眼毫不避讳地打量俊美郎君的萧瑾瑜,心中对她的大胆放肆有些厌恶。但是想到自己和父亲虽有真本事,却因为升官过快,和其他同等职位的武将对比,过于年轻,平日里行事未免过于束缚,而娶到这位晋国公主则能快速打入上层的勋贵圈子,日后行事也方便的多,他忍住自己的所有想法,反倒是对上萧瑾瑜的目光,冲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谁知道萧瑾瑜只微微颔首,便将目光更多的放在了沈铭之的身上。看到了这一切的平宁用绢帕盖住朱唇,轻笑出声。
“笑什么?”感觉自己被看了热闹的萧瑾瑜有些炸毛。
“就笑刚才啊,也不知道是郎有情妾无意,还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呢?”钟意暧昧地冲萧瑾瑜挑了挑眉。
“就看是这郎的作用大,还是流水的作用大了。若是流水能推舟到高地,我才不会管他有情无情。”萧瑾瑜用最为平淡的目光回视钟意、
“真没意思。”钟意撇了撇嘴,兴致缺缺地放下拿着帕子的手。
“你早知道我的选择,偏的来自讨没趣,反倒还赖我无趣,这是什么道理?”萧瑾瑜冷哼一声,皱着眉头扫视了面前的菜品一圈,抬手指了指远处的一块精致的糕点,待身后的婢女用银著夹起来一块,放到了一个干净的银质碟子里,又恭敬地将之摆放在她面前后,随手往平宁的面前一推:“城阳姑姑这儿的点心最为好吃,这乱花迷人眼,还是多吃些罢。”
平宁伸手将碟子扯到自己面前,展开方才捂嘴的绢帕,用左手托着,右手拿着刻着花纹的银筷夹起那块糕点,放到嘴边,轻咬了一口,又将糕点放回在碟子里。待口中的糕点咽下后,平宁将帕子递给身边的侍女,拿起桌边的香茗,抿了一口,道:“我还是觉得舅母那儿的燕窝糕更合我的口味。”
“回去让琴娘来公主府蒸一笼子。”萧瑾瑜收回目光,满不在意地说。
“阿瑾啊,我可真没白疼你。”平宁嘿嘿一笑:“琴娘的燕窝糕蒸的可是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