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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府的郊外有茶园,这里产的茶质量只能算中上,日常士子文人会买上一些,除此之外并没有特别好的销路。    童胖子跟何绍文之前帮忙买地的时候,就买了一座靠近州府郊外的茶园。茶园不大,就一个小山丘,最多百来亩,产量也就只够自家跟文府所用,剩下的卖都卖不出去。    傅子寒当初也喜欢喝茶,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后来的通达,整个人特别迷茫,就去家乡附近的一座道观里清修,想要找到人生的意义。    那个道观别的不咋样,里面的道士特别会制茶。所制的花茶更是千金难求。    傅子寒在那里大半年,跟着学了几手,火候虽然不到,但是技法也掌握得差不多了。当然,核心的部分可能没学到,但是在这个年代哄下人还是办得到的。    文人推举的四君子:梅兰竹菊。这其中适合普通人制茶的,只有梅花跟菊花。    当然,也有竹叶茶和兰花茶。但前者要的竹叶很挑剔,同县这边没有,而后者是制作工艺特别复杂,傅子寒没能偷学到手。    梅花也不是所有梅花都能制茶,只有腊梅才行。而菊花相对要好一点,可论功效,自然是杭白菊和黄山药菊为最佳。    同县这边的菊花跟杭白菊是同一种,功效大同小异,但现在菊花花期将尽,不如腊梅来得应景。    何绍文给买的宅子里就有一株几十年的腊梅树。早早的打了花苞,有一只枝丫更是半开的状态。    傅子寒让人架了梯子,提着篮子去摘花,只要将开未开的那种,一朵一朵小心的摘下,不能伤了其花瓣。    等到摘完花,他又让人做了晒药的竹篱笆,铺上洗干净的细布,将腊梅倒在其上,晒干了水分,又不让腊梅完全变焉。    这个时候,定做的大茶叶罐里装三分之二的茶叶,再将晒好的腊梅倒进去,封住罐口,等到半个月之后,腊梅花的香味就渗入茶叶中,而此时腊梅尚未变色。用茶勺舀出来,放入天青色的茶盏内,开水一冲,梅花浮在水面,茶叶铺陈在底部,一股袅袅清香随着烟气散开,闻之便让人心旷神怡。    若此时再有雪景相称,一边赏雪,一边赏花,再饮上一盏梅花茶,谁敢说这不是最为清贵的文人姿态?    傅子寒制好了茶,品了一盏,与记忆中相差不多,心里满足无比。    转头就寻来雪白的细磁茶叶罐,装了一罐梅花茶,又用水晶瓶装了特意晒干的腊梅花朵一瓶。分别装入木匣里,亲自送去了文府。    腊梅花是给孔师娘的,女人喝花茶最合适不过。这是寻不着玫瑰,否则玫瑰花才是最滋养的。    让丫头将腊梅花水晶瓶送去后院,傅子寒则自己抱着茶叶罐去了文先生的书房,那里正好有几位老先生在谈论文章。看到傅子寒过来,纷纷跟他打招呼。    毕竟傅子寒也是举人了,他们之间除了年龄辈分有差之外,其实并没太多地位上的不等。    然而傅子寒把姿态拿得比较低,对着几位老者都行的晚辈之礼。    “你这是得了什么好东西,又巴巴的送过来?”    知道自己弟子的性子,文先生也不见外,捋着颌下长须,眼睛盯着傅子寒怀里的木匣子。    “这是弟子新得的花茶,觉得还不错,特意送来给老师尝尝。”    傅子寒说着,打开了茶叶罐,一股清香散发出来,跟他们平日喝的茶叶有很大不同,顿时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吊起来了。    傅子寒让人换了茶具,亲自给老师和诸位长辈泡了一盏。天青色的茶盏中,淡黄如玉的腊梅缓缓舒张开来,却又没有盛开,只露出其中点点黄蕊,而下方的茶叶颗型饱满,安静的躺在盏底,称得水面上的腊梅更是形状优美。    这观形已是难得的精品,再品一品茶水,入口微涩,回味甘甜,鼻腔中还有雪中寒梅的清香,简直让人沉醉其中难以往返。    “这是你从何处得来的?之前怎么没听人说起过还有这东西?”    文先生喜欢喝茶,但是这样的花茶也是第一次看到,不由得看向傅子寒,总觉得这东西跟他脱不了关系。    傅子寒一笑,躬身:“这是弟子在闲暇之时偶然得来的灵感,趁着这几日腊梅早开,所以制了一罐,老师若喜欢,弟子再去制就好。”    这制茶又不是炒新茶,只要花期合适,什么时间都能做。    文先生对傅子寒也深有了解,对方就不是个有此等闲情逸致的,再看看那罐茶叶,瞅瞅旁边坐着惬意品茗的三五好友,哪里还不知道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这样也好,他研究这些比其他来得高雅,运作好了,也未尝不是一笔收入。    “你让你那两个小厮帮忙,多做一些,老夫正好过些日子要邀约好友举办文会,雅礼就用这个。”    文先生举办的文会属于高端文会,来参加的都是有名的大儒,等闲文士根本连门都进不了。用傅子寒的梅花茶做雅礼,毫无疑问是在给他打广告。    别看傅子寒已经中了举人,论起学问,他现在拍马都赶不上老师和他的数位至交。这会儿茶也泡上了,点心也端来了,傅子寒神情沉稳的坐在老师身后侧,倾听他们之间的文论,细细的揣摩,借此磨砺自己。    用了晚膳,文先生跟傅子寒在院子里踱步消食。    “你今天听了这么多,可有所体悟?”    今日来的这几位,在文学修养上或许不如当世知名的大儒,可他们对于实务的了解绝对是最顶尖的那一层。文先生让傅子寒留下来旁听,未尝不是借此提点他,让他在春闱的时务策上多点思路。    “深有所感。老师,听几位先生所言,圣上是否要偏重农商了?”    今上登基的时候,特别重武,誓要将北方被侵占的土地抢回来。可十年过去了,到现在打了数仗,输多赢少,国库怕是支撑不起大战了。    “圣上身体不大利索,加之北方现在戎族一统,虽然戎族首领还年轻,轻易不会掀起战事,但威胁始终存在,若是不趁暂时还太平的日子充盈国库,真要打起仗来,恐怕前景不容乐观。”    圣上登基之时就已不年轻,到现在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所幸圣上子嗣不丰,登基第二年就立了太子,亲自教导了十年,到如今太子也能独立处理所领事务。    圣上此番重农商,也是想要给太子留下一点基业。    上行下效。    既然朝中是如此的倾向,那么一直关注朝中动向的诸位大佬们,自然也鼎力支持了。所以才会有这些年商户之家的出头。    而今年圣上因为春旱的缘故,对于工部这边的工作很有点不满,下旨从各地选拔能力出众的年轻官员替换工部那些尸位素餐的老人。而与此同时进行的,就是选拔新的通实务的学子补充地方官员的空缺。    傅子寒于勾心斗角不太擅长,对农利工事倒是很有点见解,所以文先生为他打算的晋身途径,就是走基层路线,等到做出点成绩了,他的那些学生自然会帮忙提拔傅子寒。    今日请了那些位关心实务的先生过来喝茶,未必不是想要透露一点私心,想拜托老朋友们关照关照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弟子。    傅子寒不是木讷之人,他不会说奉承话,但对文先生夫妻绝对是真心实意的好。文先生这番明示,他自然感激不尽,也愿意按照先生的指引去求个前程。    相比起其他部门,工部可以说是钱少事多的清水衙门。正因为如此,工部的人相对来说要实诚一些,傅子寒只要有真才实学,保准谁也夺不走他的政绩。    文先生年纪也快进花甲了,精神大不如前,跟傅子寒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便回房休息去了。    傅子寒独自站在廊下良久,才缓缓吐出胸口积蓄的一口郁气。    这口郁气不是他的,而是原身留下的。    原身的性格很有些矛盾,既想要光复家族荣光,又深恨那些对自家落井下石的人,可光复并非有决心就能成功的,跟那些小人如何来往就是个很关键的问题。    从中举之后他一直在思考,直到刚才,跟先生一番谈心之后,他才彻底选定自己要走的路。    坚定了决心之后,原身留下的那种莫名的桎梏也随之消散。傅子寒直到这一刻,才算是真正的融入了这具身体,也融入了这个世界。    抹了把脸,他转身回去前院的小屋。这是之前他在文府的居处,就算是已经置办了宅子,文先生依然给他留下了这间屋子。    洗漱之后,他提笔记下了今日的得失,吹干墨迹之后,放入案头的木匣内。    这些东西他是给立文留着的,迟早立文也要走上这条路,那么他今日的得失,就是立文将来的借鉴。    除了这些得失外,他还记下了自己知道的几种花茶的窖制之法,打算等明日去寻个合适的人,找几个制茶的熟手,好好的研究一下,争取能成立一个作坊,挂在立文的名下,赚得的钱可以先贴补家用,日后待立文成家了,这铺子就是他的私产。    除了梅花茶外,他还知道手工香皂的制法,加入花瓣后,有种清幽香气,肯定会受女眷们的喜爱。这个方子他计划着另找人做,以后就是给女儿静姝的陪嫁。    别怪他要赶在尹珂入门前把这些事情搞定,实在是他得为立文跟静姝多考虑,不管以后尹珂和他还会不会有其他的孩子,立文跟静姝都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时给了他最大依靠和照顾的人,他决不能容忍尹家夺去属于两兄妹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