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裁缝喃喃欲醒,唐书像被冒烟的石子烫到指尖般猛然抽回手,僵硬地摸到最近的红木圆凳,与裁缝隔案相坐。
“回来了……你去哪了啊?”裁缝睡醒,直起腰迷糊地揉眼,打了个大哈欠。月光从她发梢掉下,落在桌案上。
唐书做作地抽开斗篷的系带,低头看着桌面上那道自己刚刚抚摸过的月光,听似随口地搭话:“你和叶掌柜洗完了?”
“早就洗完了……啊……什么时辰了我都睡着了……”追加一个哈切,裁缝两臂高伸抻直了懒腰:“又是我烧的水哦。哎呀妈呀,刚刚还梦到你了……”
唐书听之心里一暖,面上依旧是清冷的神情。心不在焉的系带终于被扯开,她起身去门口衣架挂斗篷,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梦到我什么了?”
“梦见你钱花光了,拿了个破碗坐在路边讨饭。”裁缝眉头紧锁,眼里都是对梦境的担忧。“你在梦里抖搂碗,脸上脏兮兮的,念叨行行好吧,给两子吧……”
唐书右手一个趔趄,没有把斗篷挂稳,扶住了衣架的杆杆。她心暖成冰,回眸一瞪。
“还披着我平时扔出来的碎布头,裹紧破布在寒风里抖啊抖啊抖……”裁缝颤抖双肩,竭力模仿梦中唐书的状态。
“滚。”
裁缝的噩梦让唐书十分感动,并且让她滚。
“我说真的!”对于唐书的现状,裁缝是真急,不禁捏拳轻捶桌案:“你又不种地,又不去出去干活,连这个澡堂子都不用心弄,坐吃山空,总会有没钱的时候的!”
唐书抬头,环望一圈店厅,问道:“我把灯笼都点起了啊。怎么只剩两个了?弄得这么昏暗。”
“我熄掉的。给你省点蜡烛。你把灯笼放得到处都是。我跑来跑去才熄完的。又没人,整那么亮干嘛?”
“是啊。”唐书走近桌案,笑道:“除了你们又没有别的客人。我在这再用心又能怎样?另外,这不是澡堂子,这是温汤店。”
裁缝不明白为何唐书老是在名称这种小事上纠结,而对自己的活计大事又不上心,不由地嘟囔道:“没有温泉了算哪门子温汤店……”
“我们温汤街都没温泉了,要改名叫澡堂街吗?”
“……”裁缝语塞,满腔情绪鼓在胸膛里出不来。唐书从小看的书多,嘴又快。她苦于说不过她久矣,每每争论只能让步:“就算是温汤店吧!你没有进项只有出项总有一天……”
“苏星逢。”唐书倾身,以手撑案贴近裁缝,盯着她笑道:“操操心心、忙忙碌碌……你怎么这么喜欢管我啊。”
“你这个人……哼!”裁缝见她这么不懂人心不识好歹,陡然生气,就想起身走人以后再不管这人死活。“我再也不管你了,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噗。”唐书噗嗤而笑,探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放在桌上,推到裁缝面前,柔声说道:“我要是你,就吃完这个再说。啊,不对。再不说。”
“哼,鬼头鬼脑。”裁缝瞪了唐书一眼,低头打开油纸包,仔细看清后就是忘记生气的惊喜:“糖压酥!你哪来的啊?”
“当然是买的了!我还能去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