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贤叹了一口气:“这些我都知道,弊端在所难免,以前也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刚从国外回来,还不了解国内棉纺行业的规则以及人情世故,别说永丰如此,沪上其他纱厂,乃至全国的纱厂都如此,你要改革,就要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废除工头制谈何容易呀?”
少文正想辩驳,林父语重心长地说:“很多工头都和帮会、政府官员、军阀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件事不宜太激进了,等想到一个更周全的办法再议吧!”
父子俩继续走着,太阳有些毒辣了,林明贤走得气喘吁吁,少文忙搀他到树荫下的长椅休息。
......
少文出院后,在他的斡旋下,那些闹事的工人不久就被巡捕房释放了;而始作俑者黄老五则被永丰纱厂开除。
其他工头对以德报怨、放自己一马的少文非常感激,也不好意思再闹下去:而少文迫于大环境影响也做出了些让步,决定变相实施改革。
上午十时,少文和一众工头来到会议室,就改革工头制一事进行商谈。众人在一张乌木长桌边默然对坐着。
少文道:“我先介绍一下自己的改革方案,简而言之总共三条。”
工头们纷纷抬起头,屏气凝神地静候着。
“第一,以后纱厂将不存在“工头”这个称谓,你们将被提拔为“职员”,而袁管事是你们的直接领导。”说着他朝身旁的袁老瞥了一眼。
众工头目光也齐刷刷地望向那位老管事,他们的脸色阴得像下暴雨前的天色。
袁管事略为尴尬地朝大家点了点头。
这一切都被少文看在眼里,他接着又补充道:“你们放心,提拔为‘职员’后,薪水方面会比以前高的多,我决定给你们涨十倍工资,另外年底还有分红可拿。”
工头们一听涨了这么多薪水,还有分红,顿时乐得喜笑颜开,纷纷颌首叫好!
少文接着说道:“第二、以后新工人进厂都要经过总管同意,而不必经过你们同意;第三、工人的工资由他们自己去领,不再经过工头之手。”
听完,工头们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少文扫视了一圈,问道:“怎么样?没人反对吧?”
看众人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少文欣慰地笑道:“好,那就这么决定了!”
少文这边忙着改革,黄老五那边也很忙,他正忙着“拆台”。
黄老五近日忙得晕头转向:印传单、雇人散发传单、联络其他纱厂工头......大肆宣扬什么“唇亡齿寒”、“兔死狐悲”论,总之拉拢一切能拉拢的力量,以壮声势。
不久就集结了一千余人,这些工人在工头的带领下举着横幅喊着口号招摇过市。一时间引起了许多报社的注意,一些报纸纷纷以“工人不堪整顿,揭竿而起”、“永丰工潮”等为题进行报道,谴责永丰集团。
这场声势浩大的工人运动引起了沪上工团联合会和劳工总会的注意,永丰纱厂饱受非议、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成为业界工头的公敌,一些皖籍工头更有甚者,竟跑到劳工总会求王亚樵出山!
众所周知,王亚樵是大名鼎鼎的“斧头帮”帮主、号称民国“第一杀手”,他在两年前成立了一个组织“沪上劳工总会”,这个组织是为了保护在沪的皖籍劳工,当时沪上的皖籍劳工有几万人,他们无依无靠,受尽了资本家和地痞流氓的欺压,但只要交一点为数不多的会费就可以加入“劳工总会”,以后再遇到不公,可以直接找“劳工总会”出面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