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泱泱的人群就像决堤的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他们里三层外三层把少文团团围住。
其间一个瘦长身材、高颧骨的男人情绪激昂地高喊道:“大家别怕他!一个人是一条虫,一群人咱可就是一条龙了!”
这人正是粗纱间工头,在他的鼓动下,人群里炸开了锅,暴徒们士气高涨,起哄声讨伐声一浪高过一浪,众人挥舞着手里的棍棒叫嚣道:“恢复工头制!”“反对新制度!”
少文深吸一口气,一脸镇定地安抚道:“大家冷静一下,有话好好说!”
一个胖胖的脸上有疤的细纱间工头蓦地跳了出来,嚷叫道:“别跟他废话!他不让咱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在这人的怂恿下,暴徒们一呼百应,同仇敌忾,一窝蜂似的逼近少文,不断挑衅!甚至有人从背后推搡了他几把,眼见要爆发肢体冲突,老管事急忙溜出去打电话。
到了办公室抓起听筒,拨了几圈里面却没听到一点儿声音,一检查才知通讯线居然被人给绞断了!
他慌忙跑到后园,竹林后有个隐秘的墙洞,他伏下身从墙洞里爬出。出了门,包了辆汽车公司的出租车直奔林公馆。
少文正被一群暴徒围困在宿舍楼前无法脱身,嘈杂拥挤的人群里,不知谁扔出一块石头,只听“嘭”地一声,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他的脑袋。
惊觉到刺痛的少文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额角,霎那间血流如注,淋漓的鲜血从指缝间倾涌而出,他的手和脸被鲜血染红,几道殷红正顺着面颊往下流淌。
只觉得眼前一黑,他的身体轻轻摇晃了一下,便不省人事......
暴徒们一看事情闹大,全都傻眼了,吓得两腿发麻。片刻后工头才回过神来,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他妈的这谁砸的?老子叫你们吓唬吓唬他,不是要他的命!”
工头指着一个身强力壮的中年男人吼道:“你——还愣着干嘛?救人呀!”
那中年男人忙背起少文,在一群工友的簇拥下向外飞奔!
他们出了纱厂往左拐,刚到达第一个路口,便被一辆呼啸着驶来的福特警用巡逻车截住了,这辆车后面还跟着辆一模一样的巡逻车。
林家二少爷志远和一群穿着制服、手持勃朗宁的巡捕迅速从车内跳出!
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这群工人,其中一些人被巡捕抓走。
少文被就近送到一家教会医院。林父林母很快就赶来了,志远则受父亲嘱托前往纱厂处理烂摊子。
少文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他额角的伤口被缝合了十几针,麻醉药还没散去。
林太太坐在床沿儿轻声啜泣,不断地用帕子拭眼泪;林明贤则靠在窗前久久不语,不停地抽着雪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不知过了多久,少文终于睁开眼睛。
林太太抹了抹哭得发肿的眼睛,哽咽道:“你总算醒过来了,刚才你满身是血的样子真是吓死我了!”说着忍不住又抽噎起来。
望着掩面而泣的母亲,少文心头一阵酸楚,忙轻声安慰道:“妈,我没事,您不用太担心。”
林明贤掀灭烟头来到床前,看着额上缠满绷带的儿子,他眼圈红了,颤声道:“纱厂的事情你暂时不要管了,安心养伤,那些暴徒已经交给巡捕房了,参与暴动的工人名单,我会让志远调查清楚,一律开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