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惊辰暗暗一笑,他不过是随口一问,开个玩笑。 看她解个衣带费这么大劲,夜惊辰暗中拔下一根毛发,助她一臂之力。 终于解开了腰带,洛红莲脱下外衫,转脸看到夜惊辰正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 “你想什么呢?” 洛红莲一把将他从床上拽下来,拖拽着往矮榻上走去。 “灵萱!”夜惊辰用力将脚抵在地上,嬉皮笑脸地说,“媳妇......你看,我都受伤了,你还让我睡榻上啊?” 呵呵,想睡床还是? 红莲眼珠一转,松开他说:“好啊!那今晚,你睡床!” 说完,红莲转身朝矮榻上走去。 “你去哪啊?” 夜惊辰望着她的背影发出疑问。 “睡觉。” 红莲在软榻上坐下,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 夜惊辰抿唇微笑,安安静静地趴回到床上。 “赵灵萱......以后,少跟那个臭道士来往......” “碍着你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看他不顺眼......” “年纪轻轻,学什么不好,偏要去学捉妖......” “学捉妖有什么不好......” 灯火惺忪,长夜漫漫,各怀心事,无心睡眠...... 他不喜欢七玄子,却又对红莲有一种无法名状的感情。 他知道七玄子在扬州,红莲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红莲只道他是太无聊,却也并不觉得反感。 这日,红莲又出门了。 夜惊辰就像个跟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 “你应该多去看看杜子琛,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要去一起去!” 夜惊辰耍起无赖来一点也不含糊。 几日不见,杜子琛脸色非常不好,见面言语也不似从前那般生龙活虎。 有时,一个人的改变,仅在一夜之间。 “从前常觉心内空虚,总觉生命中,缺了一个人似的,现在忽然明白,不过是命里无罢了。” 他将那些羽毛埋葬起来,立了一块墓碑。 有些债能还,有些债,哪怕花上生生世世,也不够还。 离开杜府,红莲不禁疑问:“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闻声,夜惊辰合上手中的折扇,看着她说:“爱一个人,就是满心满眼装的都是她......醒着睡着,都能见到她......” 红莲大惑不解,她时刻惦记的人,是赵灵萱,梦里做噩梦,亦会时常梦见她,难不成...... “那......假如对方,也是个女的,这......算不算正常?” 夜惊辰瞠目结舌地看着洛红莲,咬牙说道:“媳妇,要不我带你医馆瞧瞧?” “我又没病,干嘛要去医馆?要去你自己去吧!” 洛红莲闷闷不乐地撅起嘴,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七玄子告诉红莲,她不是妖。 “那我能跟你学捉妖吗?” 她老早想跟他说这事,今日,恰逢时机。 “当然可以!”七玄子一面喝茶,一面笑道,“你若真想学,不如就拜入我门,如......咳咳......做一名俗家弟子,亦可!” 七玄子说漏了嘴,偷瞄一眼夜惊辰,他正认真地坐在那里吃水果。 正吃着,夜惊辰忽然惊座而起,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响,循着远方出了会神。 “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媳妇,记得早点回家!” 说着,夜惊辰扔掉手中的果核,转身急匆匆跑下楼梯,出了茶楼,狂奔而去。 夜惊辰忽然自己走了,实属意料之外。 七玄子抬头望了眼万里云霄,对红莲说道:“天色尚早,你若出自真心,我们即刻前往周南山,面见师父。” “真的吗?”洛红莲站起身,疑虑地说道,“此去周南山路途遥远,我还是跟家里打个招呼,要不然......” 七玄子笑了笑,起身拉住红莲的手,柔声说道:“不会耽误太久。” 说完,洛红莲只觉双脚腾空,整个身子轻飘飘的。 众目睽睽之下,二人飞出阁楼,如仙人一般,凌云南去。 “哎呀!快看!神仙啊!” 观者惊叹不已,都以为是仙人下凡。 洛红莲欢喜不已,站在云端俯瞰苍生大地,心中豁然开朗。 片刻功夫,便已到达周南山。 踏入清虚门境内,二人来到一处九层阁楼前。 九层,层层都有人在里面修习道法。 “红莲,你瞧,那位就是我师父,凌阳大师。” 顺着七玄子的指引,红莲看到高高的观景阁上,平白多出一块大石,大石上隐隐坐着一位道士,红莲想,他去到那么高那么窄的石头上,难道不怕掉下去吗? 观景阁高九层,每一层都十分宽敞,设施迥异。 正门上方,悬着一面八角镜。 “这是照妖镜,八个方向,各有一个。” 红莲闭眼走到那镜子前,惊喜地发现,她在那镜中,竟毫无变幻。 如此,便说明她绝无可能是妖。 她内心欣喜若狂,总算是不虚此行。 “初入门的弟子,便在地面上修习。”七玄子领着红莲,顺着红木阶梯一层一层往上爬,“每年师父都会对弟子们进行考核,考核过关,便可晋升一层。什么时候修为满了,达到顶层,才能算一名合格的修道者,才能自由下山,游历四方。” “这么说,你在这里,都已经十多年了?” 红莲惊叹不已,她以为修习法术,不过是一朝一夕那么简单。 见她有些闷闷不乐,七玄子笑道:“你若成了俗家弟子,便可摒除这些规矩。就如那些居士,带发修行,一样是佛门弟子,一样有成佛成神的机会。” “我想快些学会法术,学会捉妖。” 红莲想起最初逃离一水村的初衷,转眼几月飞逝,她却什么也没有做。 “别着急!” 七玄子示意红莲止步,二人站在回廊下,等候了许久。 凌阳大师许是知晓有客自远方来,趁着打坐修习之际,特意展示了一番他的独门绝技,看得红莲目瞪口呆,暗暗叫好。 展示得差不多了,凌阳大师的身体向后一转,面对着二人,随后,他才睁开眼,起身从那块大石上有条不紊地走了过来。 “师父!她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洛红莲!” 七玄子搀着凌阳大师的胳膊,二人看起来十分亲昵。 凌阳大师走到椅子上坐下,俯视着洛红莲。 她眉心的红莲印记,吸引了他的注意。 凌阳大师伸出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一处,擦亮双眼,一道光射向红莲的眉心。 红莲不明所以,七玄子同样疑惑不解。 凌阳大师的视线,直透过红莲的胎记,探向最深处。 他只看到漫天火焰,从天上到地下,充斥着全部的视野,却看不到前后所发生的一切。 无形中,似有一股力量阻挡着他。 他仍在四下张望,不愿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忽然,一条巨大的火龙自火焰中冲出,咆哮而来,直扑向他的双眼。 “啊!” 凌阳大师忽然捂着眼睛大叫了一声,紧接着,两行血水自眼角溢出,顺流而下。 “师父!你怎么了?” 七玄子担忧地望着凌阳大师,凌阳大师侧着身子,应是怕被他们看见自己的狼狈。 “为师忽然有些不适,你们暂且到诛妖台等候!” 说完,凌阳大师紧闭双目,摸索着转进了内阁。 到了诛妖台,红莲还在为方才的事耿耿于怀。 “你不必担心,师父他没事的。”七玄子宽慰红莲说,“人死的时候,伤在何处,来世,胎记便印在何处,生老病死除外。所以,很多人身上都会有胎记,也许,不只一个......但凡有些修为者,透过胎记,可看到对方前世种种,也许,是第一世,也许,是第二世......所以那晚在杜府,通过杜子琛胸口的胎记,我清楚地看到,摎,是怎么死的。” “凌阳大师看到了什么?他的眼睛,怎么会流血?” 红莲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她想,自身的异常反应,定与前世脱不开关系。 凌阳大师来到诛妖台时,戴了一顶白色帷帽,看不清他的眼睛如何了。 “大师,大师看到了红莲的前世吗?大师能否告诉红莲,我的前世,是怎么死的?” 红莲尊称他为大师,心中隐隐有些愧疚。 凌阳大师平静地答道:“你前世,是一位巾帼女将,箭中眉心而亡,所以,眉心才会有一个胎记。” “那大师的眼睛怎......” 红莲还想问问他的眼睛,他似乎并不打算继续理睬,击鼓招来了一众弟子从阁楼上下来,在诛妖台集合。 “参见师父(师祖)。” 众人等级不同,称谓有别。 凌阳大师摊开手指向红莲,对众人说道:“这位洛姑娘,今后便是我们清虚门的俗家弟子,你们各自打个照面,他日偶遇,相互有个照应。” “昨日还祷告天降一个小师妹,今日便灵验了!” 说话的人,是一名入门不久的弟子。 “七玄子,人是你带来的,就交给你了。” 新人入门,还不够资格做掌门弟子。跟着大弟子七玄子修习,已是最高待遇。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下山吧!” 七玄子领着红莲走下诛妖台,凌阳大师在帷帽下的一双眼睛,依然紧闭。 她到底是个东西? 为何看不到她的前世? 她身上暗藏的力量为何那么凶狠,竟弄瞎了他的眼睛。 假如换作别人去看,岂不是小命不保? 红莲不知,这么轻而易举便被纳入门下,其实不过是因为一些个人原因。 “其实捉妖很简单!” 一路下山,七玄子教了她一些入门法术,譬如开天眼,嗅妖气等,另向她讲述了一些修习心法。 回到扬州的时候,恰逢夕阳西下。 “哇!好美啊!” 漫步桥上,眺望落日长河,先前的疑惑一扫而空。 “以后,我是不是应该称你为师父啊?” 加入名门正道,是红莲的愿望,如今愿望成真,她引以为傲。 “在外不用。”七玄子答道,“红莲你记住,你修为尚浅,不,你还没有什么修为,所以,要注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说到这,红莲沉默了。 “有些妖,与伏妖者有过节。怀恨在心,专挑一些修为较浅的,伺机报复,以泄心头之恨......” 此时,赵灵萱究竟为何遭遇不测,她已十分明白清楚。 但不管那人是妖也好,确是夜惊辰也好,早晚有一天,她定会查出真相,为灵萱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