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9 章(1 / 1)软暖笼首页

又一日睡到太阳高照。    阮阮睁着眼睛一夜未眠,日子一天天看似平和的过去,手臂上的伤也慢慢转好。    自从那晚在宫道上痛哭之后,她连唯一一样倒茶的活儿也被剥夺了,她整日无所事事的游走在管事院里,脸颊上白花花的肉又长多了。    难道陆檎桑对自己彻底起了防备?    她顶着困顿的眼睛,左右翻身却依然揣测不出陆檎桑的想法。    常春忽的推开门,神秘兮兮的凑到她床边,她起身,不解的看着常春,常春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她就坐在床上静静的等着,常春终是忍耐不住,兴奋的挑着眉道:“原本我还以为陆公公喜欢你来着。”    阮阮微微偏头,清澈的眼睛里没有半分羞涩或局促。    常春暗暗摇头,果然还是个孩子。    她看着眼前懵懂的阮阮,大发慈悲提点道:“以后你要是见到临水姐姐呀,可得好好哄着。”    陆檎桑喜欢临水?    阮阮似乎懂了常春的意思,她是认识那个宫女的,临水曾和结昂姐姐很不对付,幸好结昂早早儿的伺候在了万太妃身边,地位稳固,而临水在照妃身边当差,听说照妃对下人很严格,她也就没多少精力再去对付结昂姐姐。    “阮阮姑娘,陆公公叫你过去。”门外小信子高声道。    常春不再作声,阮阮利落的收拾好自己,推门而出。    小路子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叫她当心些,只差没伸手来搀扶她了,阮阮心里不停打鼓,在这管事院里,小信子才是跟着陆檎桑最近的人,为何处处对她毕恭毕敬的?    早春的栀子花已经开了,香味散在阳光里气味清透,花色洁白满盈,小信子看着栀子花下的阮阮,她的肌肤比花儿还白,美得像是融进了漫天的白花里,小信子腆着脸笑道:“今日陆公公心里有些不痛快,阮阮姑娘过去了,奴才心里才不至于没底儿。”    不痛快?阮阮没在意后面的话,微微蹙眉,这不是明摆了要她赶去趟火坑?她的脚步不自觉变慢。    小信子笑眯眯的推开门,“到了,阮阮姑娘。”    阮阮只觉得头皮发麻,她感激的对小信子点头,走进门便听到一个清脆甜腻的声音在屋里回荡,而陆檎桑正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看见阮阮迈进门他才稍稍收敛了睡意。    “陆公公,你说这样可好?”临水坐在台阶下的梨木椅上,笑得眉眼如弯月。    阮阮看见临水身前的小方桌上那熟悉的白瓷茶壶,安心的走过去拿起茶壶,殷勤的给临水添茶。    临水并没见过阮阮,但对这个小哑巴也有所耳闻,陆公公院儿里只有两个小宫女,一个是她认识的常春,另一个就是她了,她向来和结昂不对付,听说结昂很是宠爱这个小哑巴,没想到今日竟然能碰见,临水看着她老老实实的样子,心生一念。    临水端着架子对阮阮笑道:“茶水有些凉了呢。”说罢笑着看向陆檎桑,他斜靠椅背狐狸眼笑意正浓,临水似得了鼓励,幸灾乐祸的看向眼前的小宫女,不过是个端茶水的贱婢,她收拾不了结昂难道还收拾不到她?    临水指着茶杯,学着照妃使唤人的语气,扬眉道:“这泡茶可是有大学问在里面,冲水八分满为宜,冲水时要将茶壶下倾上提三次,既是尊敬主子,也能使茶叶和茶水上下翻动,让茶香混合,你去重新泡一壶。”    阮阮淡定的抱着茶壶,听着临水的‘教导’,陆檎桑该是不喜欢身边人被随便使唤的。    临水皱眉,眼前的小宫女表情顺从温和,但却没有半分要行动的样子。    “耳朵也聋了?”临水一口恶气萦绕心头,这几日她日日担心自己的前路,可这卑微的小哑巴却好似在陆公公面前活得很自在。    “过来。”陆檎桑笑得和善,缓缓道。    阮阮被他笑得得后背发寒,她讨好的把两个梨涡挂在脸上,忍住哆嗦,走到他身边。    “放下。”陆檎桑手指轻触桌面。    阮阮利落的放下手中的茶壶,乖乖站好。    临水笑得张扬,一定是要处罚这小哑巴了,在这宫里,宫女受罚是家常便饭,这陆公公和自己同在万太妃手下做事,这点儿面子还是要给自己的。    “照妃娘娘真是有口福,能喝到临水姑娘的好茶。”陆檎桑笑道。    临水嘴角上扬,这话要是放在日向宫里,她一定会惶恐的否认,但今日在这万象宫外院儿里,她竟也找到了当主子的感觉。    “陆公公谬赞了。”临水自得道。    “岂会是谬赞。”陆檎桑笑意加深,迅速接话道,“今日既然临水姑娘来了这里,咱家不知有没有这份荣幸,向临水姑娘讨一壶好茶喝。”    临水斟酌的看向陆檎桑,他清风自雅又受万太妃看重,短短的时间里能不动声色的崭露头角,未来自是无可限量,别说是要自己给他斟茶,就算是要伺候着其他的身边事儿她也是愿意的,只是她看不懂他到底有没有惩戒这小丫头的意思。    临水再次看了一眼阮阮,对陆檎桑提醒道:“既然陆公公身边的宫女不中用,奴婢自然愿意代劳。”    陆檎桑忽视她的提醒,抬手道:“那就要耽误临水姑娘一会儿了。”    临水起身,阮阮看了一眼陆檎桑,连忙几步小跑把茶壶甜甜的递给临水,临水接过茶壶,梳着双垂髻的小姑娘又跑回他身边,这陆公公一直笑得和煦,待她也客气有礼,但她心头却始终笼罩着一股寒意。    算了,先卖个人情给他,等她沏好茶,她要收拾这小宫女这件事,陆公公也定不好意思阻拦。    看着临水远去的背影,阮阮又想起今早常春来她屋子说的话,看来常春着实是想多了,陆檎桑分明是变着法子要耍她呢。    “坐。”陆檎桑指了指身旁的位子。    阮阮像是蜗牛在负着壳,迈着细碎的步子终于来到他身旁,识趣坐下。    屋子很静,偏偏他也没了更多的话,只剩她怯生生的坐在他身边。    临水带着茶壶踏进屋子时,稳了很久才没把手中的茶壶扔出去,台阶上男子淡漠雅静,她的出现没有带来任何影响,女子神色不安,轻晃着腿,轻薄的裙摆随着她动作飘啊飘的,是说不出的可爱。    这个屋子倒成了她是个多余人。    “不知陆公公这是什么意思?”临水随手放下茶壶,气得脸颊通红。    阮阮硬是顶住压力,坐在椅子上一动未动,她侧眼瞥去,陆檎桑的脸色似稍稍缓和了些,甚至笑着与她对视了一眼,阮阮头皮发麻,僵硬的转过头。    “她生性愚笨,咱家倒也没指望她似临水姑娘般勤快。”陆檎桑看了身旁坐着的小姑娘一眼,似是寻找认同。    阮阮认命的跟着点头,就当自己聋了吧。    “叫她倒茶也不过是她的兴趣使然,既然临水姑娘觉得她沏的茶水不好,今日便辛苦姑娘,让她尝尝真正的好茶,今后若是学会了,倒算个本事,咱家自会让她好好儿感谢姑娘。”    陆檎桑依然疏远有礼,却句句打在临水心上。    临水咬牙,都说结昂护短,但眼前这人竟是个半点儿亏都不让这小哑巴吃的主,她站在原地似有针扎,他眉眼清冽,说那丫头在管事院里倒茶只是她自己喜欢,倒是狠狠的打了她的脸,她十岁出头时为了沏一手茶,几乎是被堪府的嬷嬷日日打骂着,可她本不觉得哭,在堪府活着比这宫里轻松多了,做错了事不过是一顿打,可在这宫中走错一步就没了命。    可就在这处处都是冤魂的宫里,这个十三岁的小哑巴竟处处有人护着。    临水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无所依靠,只有个即将走向死路的主子,她想靠着万太妃这个新靠山,但还没拿出能被接纳的成果。    临水深呼吸几次,终是把这口气咽了下去,却也再扯不出笑来,“过段日子再跟陆公公您联络,这茶就在这里,凉了可就不好喝了,奴婢必须回照妃娘娘身边了,还请陆公公见谅。”    “临水姑娘可是觉得在这里倒茶辱了你的身份?”陆檎桑不依不挠。却仍以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临水的脸上再也绷不住,忿忿道:“陆公公折煞奴婢了,奴婢不过一抹浮萍,哪儿来的身份?”    陆檎桑斜靠在椅子上,过了一会儿缓缓道:“今后再联络。”    临水已经无法平衡情绪,得知照妃仰慕何大总管后的心惊,已经持续多时,对自己前路的绝望以今日的愤怒为导火线,再也抑制不住,临水微微颤抖,草草行礼离开。    阮阮看着已经失常的背影渐渐走远,呼吸渐渐沉重,又有一个决意赴死的人。    “同情?”他感觉到了她突然的情绪低沉。    阮阮摇头。    陆檎桑看着她小小团的坐在自己身边,难得心情好的安慰道:“她走的本就是一条死路,咱们不过是让她少些无谓的挣扎。”    阮阮不认同他的说法,冷汗渐渐生起,等他发现她接近他是别有目的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说。    陆檎桑看着她出神的样子,微微皱眉,他也没哄过谁,年少时唯一见过一次父亲给生闷气的母亲买糖人儿的场景,可如今的自己哪来这样的闲情?    她仍是乖巧的坐着,他不说话,她就安安静静的等着,陆檎桑撑着头狐狸眼微闭,她还是个懵懂的小团子,留她在身边,将来她会不会觉得委屈?    过了许久,他睁开眼,“叫小信子去膳房看看有没有什么软糖糕罢。”    阮阮微微偏头,在心里记下,原来陆檎桑是喜欢吃甜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