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少年终知错何处(1 / 1)意许无遗诺首页

兄弟二人终于回府,景谦叫景益回他书房等他。景益心里暗呼一声,该来的总该来的。书房里,景益想着哥哥刚刚跟自己在路上讲的一番话,好像明白了一些。景益不是愚笨之人,只是从来没有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下生存。景益不如瞻基,瞻基自小就在诡异多变的皇宫里经历轮回,十二岁就在永乐身边手把手的教授政务。哥哥不讲其他,但讲靖难这一段,是要隐喻当今?景益突然想到,哥哥是要提醒自己,现在的情形与当年多么相像,又是多么不似。侄子和叔叔的夺嫡,只是侄子非彼侄子,叔叔也非彼叔叔。    景益忽然觉得周身好冷,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但是景益还是有一丝不明白,单单帮汉王送了封信应该不算什么吧。景益第一次感受到看不见的危险,那不是可以明刀明枪决斗的战争,这都是手不刃血的厮杀。景益发愣般地看着二哥的书房,看着看着仔细审视二哥的书房,突然发现这个书房与刚刚二哥带自己去的老宅书房布局,物品摆放位置一模一样。景益转了几圈,都是一样的。那个书房是父亲的书房。进门一张圆桌,四张矮墩小凳,幔帘将书房分成两个部分,往里进是二哥的桌子,桌子后是一张太师椅。椅子后是博古架,放着二哥经常把玩的小物件和二哥最常看的几本书。    景益看幔帘旁写着一副对联“株藤花压读书堂,分得桐荫半亩亮”第一个字为避开当今皇帝的姓氏,在旁加了个木字旁。(这本来是袁枚挂在书房的对联,我一直很喜欢,就感觉活在桃花源之中,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的感觉~ 拿来借用,特注明出处。与大家共勉。)这正是那间书房里的对联。景益一直知道二哥很思念父亲,却不知道父亲对于二哥而言如此重要。    又是午后时分,躁动的春蝉又开始叫,景益心中恐惧,听到这叫声更是烦躁异常。    景益好像更明白了些兄长为何如此生气,夺嫡之争,对于许多臣下而言,本没有胜负,只有伤害。担负着主公的猜疑,伤害的是臣下的家人。想到如此,景益觉得,瞻基日后定是当世明君,汉王何必自取灭亡呢?    景谦进来,手里拿着那家法板子和藤条,藤条已经晒干,没有出现景益担心的浸水的藤条的情况。景益站在一旁反省。景谦问道:“如何,你想的如何了?”景益跪下说:“益儿不该答应汉王世子送那封家书。”景谦将门窗关起来,景益接着说:“益儿更加不该收汉王的玉狮。”景益点点头说:“你大概知道你做了什么错事,可是,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景益低头说道:“哥哥跟我讲父亲的事情,是不是因为,当年的情景和现在的情景相仿,汉王要......”景益还没说完,景谦一个巴掌阻断了他的话。景益诧异的看着兄长,跪的笔直,也不敢用手摸。委屈地唤了声“哥”。景谦知道景益要说的是什么,喝道:“你有几个脑袋,这种没有缘由,没有证据的话也敢说。你不是想承你师父衣钵吗?去六扇门做捕快吗?六扇门第一要务是什么?”    景益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停了半天才说:“第一要义是证据。”    景谦一甩袖子,沉声道:“以后这种话不许乱说!”景谦又道:“罢了,我看你这样也是想不出来,趴过来,我来帮你想。”景谦点了点那张圆桌,景益站起来,将桌上茶具放到旁边的小凳上。看一眼兄长凌厉的眼神,觉得脸上那一耳光好辣,连带着昨天矮的那一下也开始隐隐作痛。在疼痛来临时时,身上很小的不适都会被放大无数倍。景益手脚冰凉,他悄悄的鼓励了一下自己,挨过去就好了。    徐家的规矩,挨打都是要褪裤的。景益自幼便知,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褪了外裤,中裤,撩起长衣,认命般得趴了下去,脸红了一片。    “为兄现在问你话,告诉你到底错在何处。”景谦低沉着声音说。    景益双腿修长,他趴在桌上,正好翘起白净双臀。景益咬着牙,忙称是。这个时候景谦一般会先用藤条,连自己的错误都认不全,怎么心服口服的在家法下受教?所以要用藤条长记性。自从景益长大后,很少这样要让兄长指出自己错在何处,景益一方面觉得愧疚,一方面希望兄长快快打完。景谦像是知道景益的复杂心情,他的藤条就摆在景益臀腿处,紧贴着皮肤,感觉一圈的鸡皮疙瘩跳起,周身紧张,自己告诉自己要放松,要不然到时候更容易受伤。    “你信不信任汉王世子?”景谦问。    景益想了一下,他就像是忘记自己在二哥手下现在如同待宰的羊羔,他真的仰起头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不信任。”话音刚落,景益感觉二哥手上的藤条离开了原来的位置,随着破风声,一连五下抽在景益臀峰上。疼得景益想要向前蹭。一瞬间景益两瓣臀如同炸开一道红肿,景益身体重心都放在两肘之间。    “那你凭什么相信他们是给母亲送家书啊?你有没有看过那封家书内容?”景谦又问。  景谦的手持藤条又回到了刚刚让景益起鸡皮疙瘩的地方,景益说道:“没,没有看。可可,可人家的家书我岂可随便打开。”景谦没有说话,回应景益的是五下藤条。景益一摒吸,牙齿咬住嘴里嫩肉。景谦走到书桌后面,景益诧异,心想不会这样就发过我了吧。景益趴在桌上,一双手抓住圆桌的边缘。侧头看过去,景谦拿出一封信。丢给景益,景益忙拿出来看,这封信已经被人折过很多次,单看信的内容觉得只是一份用词略显奇怪的家书,也算是寄托了儿子对母亲的想念吧。景谦也不催他,景益跟着折得最深的印痕,将信折了起来。那么就留下八个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景谦见他明白了,拿起信就放回信封里。景益虽然知道汉王夺嫡之心,却没想到,他竟,他竟然如此等不及。    景益问道:“哥哥,你怎么?”景谦说:“我让郭平去了一趟云南,从汉王的人手上截下的。”    景谦没有废话,扬起藤条就是五下。接下来一边打一边说:“你对于一个你既不信任,又不了解,对你有没有任何好处的人,你为什么要帮他做事?君子不器的道理你不懂?”景益没有准备好,手指骨格分明的扣住桌子的另一端。他依然咬着嘴里的嫩肉,舌头抵着牙齿,仿佛这样能够缓解疼痛。他一直屏住呼吸,但藤条抽了有一个五下,他一个不留神,一句冷哼不小心从嘴边溜了出来。景谦扬起的手停了下来,兄长顿时心疼起来,这些话好好说也未尝不可,弟弟又不是冥顽不灵的人。他的幼弟正是因为皇上器重,能力将有可能威胁到汉王未来的地方,所以才会遭人陷害。    景谦手按上景益的腰,说:“疼就喊出来,别逞强。”景益听出了兄长的关心,但真心觉得自己该打。他难以想象,若是这封信真的送到了云南那边,那他所在意的所有事所有人都无复存在。都不是皇上问不问罪的问题了,自己都难以原谅自己。    景谦终于停了一段,景益大口大口的喘气。一边喘气一边摇头。景谦问道:“之后要怎么做?”景益缓了一会儿才说:“谨言慎行。”景谦知道弟弟是明白了,也知道弟弟后面没有说出来的半句是要对周围的人保持警惕。双臀已经红肿一片,藤条打的是利伤,一条条控诉着兄长的残忍。    景谦等益儿算是缓了过去,才又说道:“好,除了此事,昨日汉王给你送东西的事如何算?”景谦教训景益向来是一桩一桩事情说清楚才开始行家法。只是这几件事兹事体大,藤条长记性,这种错再也不能犯第二遍了。    景益声音有些沙哑,说:“益儿真的再也不会收了,真的没有下次。”    “大明律关于为官者受贿是如何说的?那个物件又值多少钱呢?”    景益浑身一个激灵,当年入六扇门的时候才十二岁,但是大明律法是二哥一章一节考校过无数遍,挨过无数藤条才记下来的。自己怎么会犯如此显而易见自己却不知晓的错误呢?景益觉得刚才的那顿藤条烤肉只是一份开胃菜,难受的在后面呢。景益吓出了哭腔,嗓子又干哑,不自觉的唤了一声:“哥哥,哥哥。”    景谦狠下心,五下藤条抽在他的大腿上。景益没料到会打那里,一声“啊”冲出口中,小腿不经意的往上勾。景谦又是五下藤条打在大腿上,十根细细的藤条痕迹红红的连成一片。景谦喝一声:“背。”景益想了想,背道:“凡官吏受财者,计赃科断无禄,人各减一等官。追夺除名吏罢役俱不叙。说事过钱者,有禄人减受钱人一等。无禄人减二等。罪...罪...罪止杖一百。各迁徙有赃者计赃从重论。”越背到后面越带了哭腔。    景谦问道:“那个物件值多少贯钱啊?”景益后面没背出来的是按钱的大小,判罪,五十五贯便要杖一百流三千里。那个玉狮哪里能用“贯”来计算。景益老实回到说:“我不知道。”  “那你觉得要责多少?”景谦语气平稳。    “责一百杖?”景益回答。律法中最高责罚就是一百,因为这玉狮的价格无法估算,景益也就按照最高责罚回答。景益苦笑,这辈子还没有一次挨过这么多打。每次说了数目,兄长都铁面无私,从来没有放水,从来也没有什么情面可讲。说出这个数字,景益自己都下了一跳,要真的在衙门挨一百下,那真真要残了吧。景益突然想到这还是一桩罪过的数目,还有一桩事兄长还未定呢。景益懊恼的思此,只觉得觉得屁股也疼,大腿也疼,跟着脑袋也开始疼。    景谦嗯了一声,像是默许了,问:“那头一件错事呢?你觉得要责多少啊?”景益本来以为景谦绝不会打他一百下,按照二哥的力道,挨一百下家法会死人的吧。二哥可是羽林军出身,绝活之一便是拿人打板子。却不料二哥居然没有反驳就准备打他一百下?    景益心一惊,觉得头件事比什么官员收受贿赂严重多了。从前也从来没犯过这样的事,他觉得无论说多少,今晚都得横着出去了吧。景谦一藤条抽在景益臀上,力道之大,景益“啊”的一声,立马跳了起来。意识到自己既没答话,又逃了罚,马上又趴回原位,说道:“头一件比后一件错的还要远,后一件都要打一百下,那头一件应该要责一百二十下吧。”说完就转头偷看二哥脸色。    景谦心头要被景益气笑了,“两百二十下?”真是个老实孩子。景益原来挨罚都是三十四十都要疼得死去活来,记得有一次两个错事垒在一起,当晚又忘记背书,责了他藤条三十,家法板子刚打到三十多下就疼晕。这都是小时候的事,但是挨打的能力难道也能跟着年岁渐长?    景益甩了藤条在旁边矮凳上,说道:“为兄若真要打这么多下,果真要把你打废啊?这样,一个错处三十板子,” 顿了顿又道:”再加上昨日没有听师父吩咐,加十板子,等你伤好了找你师父领罚去。”景谦竖起两根手指,说道:“但是有两个条件,第一,你不准告诉大哥你挨打的事,小惩大诫,给你立立规矩。第二,这种错不可以再犯第二次,若有下次,让我知道,打断你的腿,我养你下半辈子。”    景益刚刚欣喜于逃离的两百二十下的责罚,想到今天的六十板子是要结结实实打下去的,心里有多了几分害怕。就算是完全没有受伤的屁股也忍不了二哥手下的六十下,很何况现在已经被罚了不知道多少藤条了。景益从来不会去找大哥告状,每次大哥知道自己挨罚都是大哥来景谦府上找他,或是显忠约他出去暴露了。大哥根本不知道原来有段时间景益挨打如同家常便饭似的。关于第二点,景益缩瑟了一下,特别是听到兄长说打断你的腿,他不相信兄长真的会打断他的腿,但是同时也知道若要再犯,那后果真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