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怪我等愚钝,”邢都黄面露尴尬,说道:“在下天启二年才坐了这个县官,只道为官之本乃是为民请事,只要铭守爱民勤廉信条,事事亲为秉公办事便可。却不想任期二年便遭遇如此不幸天灾,处理不善叫先生见笑了,都道先生乃是邯郸诸葛,才智过人,如若先生能指点一二,让永年县度过此灾难,永年百姓必定感恩不怠,先生善名亦可永留千载。” 朱慈新用双眼扫了一圈众人,面色颇为凝重,跟着低头一声长吁,道:“也罢,说了是掉脑袋的事,不说又于心何忍,做人有时候就是这般矛盾。” 这番话说的如此沉重,诸人如何听不出来,个个也不接话,竖耳聆听。朱新慈接着道:“据在下所知,知府大人早早就派人将急函呈送上去了,熹宗皇帝虽说年少,但对天下还算公正盈朝,决然不会不顾百姓疾苦,诸位怕是怨错人了。” 叶和齐听出话里有音,凑了过去,问道:“先生意思。。。。。。?” 尤其秦有年,见事有转机,耷拉的脑袋顿时来了精神,面露喜悦主动给朱慈新斟酒递菜,边忙活边说:“若先生出手救永年县百姓于水火,便是我等天大的恩人,至于永年人能不能个个都心怀感恩我是无法断言,但是我敢保证我秦有年一辈子都记着你的好,以后只要有跑腿出力的地方先生随传随到。” “痛快,”朱慈新把斟满的酒喝个底朝天,哈哈大笑,说道:“本是局外人,只因不忍尔等受欺骗被马宽蒙蔽,更不忍生灵涂炭,忍不住要做这个多事的人。也罢,今儿个就做一回率性的人,透露一些消息给各位。” 秦有年趁着停顿,又递上一杯酒,对碰一下,朗声道:“先生润个喉。” 朱慈新叙道:“二十多日前马宽收到你们第一封求救信的时候,当时在下正好在旁,马宽知我文笔,便令在下润笔拟写了一封文件,此信内容写的正是关于永年县目前面临的危难,第二日马宽便差人将它送至京城,这里离京城不远,信差催马加鞭的话来回最多也就十来日天数。虽然后来事情马宽没再提起,但是据在下从京中朋友处得知,皇帝收到书信后当即朝见重臣商议,最终决策调拨了一大批物资下来,至于具体数量,当时是由宦官魏忠贤开据罗列,在下并不知晓。传闻魏忠贤每次奏事之时,皆是趁着皇帝衷迷木工之际,乘其专注厌烦,好糊弄了事。听说此次所列金额数目巨高,但大部分已经私入宦官囊中,不过剩下数目也绝非知府许诺给永年县的这么一点,只是马宽故意隐瞒真相,以兄弟对此人了解,他定是想着先安稳住各位,表面说是私自开仓救济你们,其实为的是把你几人早早打发回去。待朝廷救灾物品一到,他再暗中支配,到时再来个移花接木,上下其手虚报数据,自然也是中饱私囊了。” 一席话说得四人是张目结舌,虽然官场黑手并不鲜见,但是如此蒙骗百姓,私吞灾款还是让他们震惊不已,只能怪自等官小寡闻。秦有年开口怒道:“早就听说天启皇帝任用宦官魏忠贤勾结客氏排挤忠臣元勋,颠覆后宫,想不到连老百姓的救命钱也敢私吞,还有马宽那厮,哼!”说到愤慨处往冲地上吐了口痰水,遽道:“先生所言俱实?” 朱慈新点点头低声道:“句句属实,旦有半句虚言叫人不得好死。” 邢都黄本来还稍有疑虑,见朱新慈说的掷地有声,拱手道:“先生言重了。” 朱慈新道:“此事非同小可,若不是为民请命,绝不敢对人透露半句。” 一直不发默不作声的姚惯也忍不住开口道:“就算先生坦诚相告,但是我等官小权微,又能如何?” “据理力争了,大不了再去一趟马宽家中与他当面对质,”秦有年暴跳如雷挥舞拳头道:“官小怎么了,凡事争不过一个理字,我们耐不过魏宦官,难道齐集所有有良知的人还讨不过马宽。” 朱新慈道:“此事不可行,万万不敢胡来。” 秦有年粗人脾性,会错话中意思,摆手道:“朱先生放心,这事我们定然不会牵累上你。” 朱新慈一笑,道:“在下并非这个意思。” 邢都黄将离座的秦有年按回座位上,规劝道:“瞧你这急躁性子,嚷,嚷,嚷,要是都如你这般大嗓门,叫隔壁旁耳听窃去作祟,看你有没有能耐离开邯郸城。” 秦有年气呼呼道:“我没你们好性子,听到这么不平之事仍能稳如泰山。。。。。。。”语气仍旧不忿,声音却放低了很多。 邢都黄盯着善在发牢骚的秦有年,来气了:“那你继续站起来跳啊,你要是能跳出个甲乙子午出来,我一定颁个舞才子的称号给你。” 朱慈新笑了笑,也道:“魏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有秦才子翩舞构思,美哉!”秦有年如何不知两人在谐趣戏弄。不甘嘀咕道:“这般比喻牵强,太过牵强。” 众人哄笑一阵,气氛缓和许多。邢都黄正言道:“此事不易,若是当面对质知府,他必定左右搪塞,然后再找个机会罢撤我等职务,眼下灾情蔓延,早已经有一小撮游荡份子起哄滋事,到时候他按个治事不力,或更严重的莫须有罪名扣摘头上,丢官事小,只怕除去我等,他更方便行事,害苦的终究还是广大老百姓,所以更需想个两全之策。” 一番话听的朱慈新肃然起敬,心底更加钦佩邢都黄的为人作风,暗暗赞许了一下,说道:“那依照大人之意?” 邢都黄叹了口气,道:“难!要是能够想出个法子暗中戳指一下,既不伤颜面又能让知府悬崖勒马全部交出物资,何尝不是百姓之福。”见朱慈新只笑不语,接着道:“又或者言之以恒,触其良知动其以心,如何?” 姚惯道:“要不先不点破,明天再去求求让他再多添一些也好。” 秦有年道:“求情?要是有情可讲他还会打灾款的主意?只怕到时候被他察觉细末,恼羞成怒刚脆把我们轰出邯郸城。”只把姚惯说的耷拉个脑袋,默不作声。 叶和齐一直留意着朱慈新,见他一边聆听他们说话,一边自酌自饮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会心一笑,说道:“各位请先稍安勿躁,朱先生对整个事情缘由了如指掌,又有一颗热心肠,何不听听他有何良策。” 秦有年恍然大悟,只恨自己几个刚才鲁莽忽略,见朱慈新摸样必定心中已有计策。恳求道:“还请先生点拨。” 话到如此,再含蓄下去便显得彼此生疏了,朱慈新只觉得叶和齐转溜溜的双眼里有颗敏锐细微的心。逐也不再推却,望着众人低声道:“魏客暗中勾结把持朝政,凭我们几个上诉无疑白日做梦,只会自惹其祸。所谓奸臣当道,又有几人能够为官清廉,中央尚且如此何况地方乎。在下与马宽知府表面顺和,但暗地里确实不屑他的为人,深知此人一贯作风,放到嘴边的东西要想他能搁下那是绝无可能,更别说和颜相劝。” 在座的一听,顿觉心灰,邢都黄想着那些正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底层百姓,心如刀割。黯然道:“实在没有法子也只好带着那些物资先行回去,按需分配,然后再号召各镇各村踊跃募捐,能筹集多少算多少,只盼老天垂怜快点早早下雨,以救苍生。” 秦有年迟疑了一下,双眉横竖,怒气破发,尖声道:“募捐?放着原本属于大家的东西不要,搞老么子募捐,有钱的早就卷着钱财去外躲避了,留下的要是能有闲钱还用着我们坐在这里出主意?实在不行老子纠集一伙人盗了他妈的的邯郸官库。” 邢都黄虽然知其莽憨,此话一出,仍然惊措不已,制止道:“你有几颗脑袋,出的都是啥馊主意,上有老下有小的,老婆还正揣着个大肚子,不为自己也该顾虑一下家人。” 秦有年凛然道:“那瞅着乡亲父老束手不顾吗?皇帝昏庸任人不当,国都快让搞霉掉了,还光惦记着小家何用。”几句话掷地有声,说的一众人回想近些年国情,更是唏嘘不已。 朱慈新要的正是有人先挑起话头,身子稍靠桌前,低声说道:“秦兄弟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邯郸城里官库分散好几处地方,各处都有重兵把守,要想动它的主意,需是大费周章,甚是不易,在下倒有一计,虽然风险但是比起私盗官库却要容易的多。” 秦有年心中着急,催着道:“那你倒是说啊。” 朱慈新笑笑,用手指头敲了敲桌子,压低声音道:“古有梁山义士智取生辰纲,我们何不也来个智取法子,直接半路拦截押送灾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