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宽道:“既然是请教,那就得收敛自己的脾气。” 邢都黄插进来道:“是,是,都是下官管教不严,回去一定让他好生改掉这牛脾气。” 接连马屁把马宽心中的不爽给吹散了许多,面上总算露出一些笑脸,指着姚惯道:“这位同僚甚是面生,如何称呼?” 邢都黄如何不晓得马宽故意转向话题之意,刚进来来时大家已经通报过姓名,一个知府如此和颜下问一个小小官吏是极其给对方面子,不过在座的心知肚明,马宽并非抬高姚惯,只是借用此举故意奚落秦有年。 邢都黄回道:“回大人,这人是山前乡的乡长姚惯,” 马宽点了点头,嘉许道:“官职倒在其次,个人品德才是主要,我看这位同僚很是有内涵。” 秦有年跟姚惯私下里交情很是要好,彼此性情也是熟悉,见马宽得理不饶人,还在指桑骂槐。肚子里骂了一句:“说的正是王八蛋你自己。” 姚惯体魄健壮,为人憨厚,为难摇手道:“大人谬赞了,小的一箩筐字筛不出几个字认识,何德何能敢夸内涵。” 邢都黄插接道:“姚乡长性子淳朴,在位十多载,一直兢兢业业,这次说要过来为民请命,说什么也要一同前往。还望大人体恤百姓,怜我等长途奔波,早早给下官几人出个万全之策。” 马宽嘿嘿一笑,道:“百姓乃是国体之根源,本官绝不会坐视不理,只是邯郸虽是个大地方,但近几年却也物资匮乏,朝廷又没个明确指示,关靠我一府之力确实不易。但是诸位跟本官俱是有颗怜民之心,辛劳跑来一趟,绝不忍心让你们空手而归。” 说了一截子马宽顿了顿,端起紫砂壶哫了几口,大家见知府挑明要处,相互对视一下,眼露喜悦之色。各不作声,屏着呼吸急切切聆听下文。 知府却是缓缓,摇头道:“此事甚难,不易啊,为了疾苦百姓,我得冒受他日朝廷责罚之罪,万望大家明白我的难处。这样吧,姑且就让我擅自做主一次,两日后通告下去打开粮库给你们永年县拨去两百担大米,官银三千俩如何?” 大伙一听全傻眼了,知府仅应下这少物质,顿时面面相觑,好不为难。这点资源就如杯水车薪又如何真正救得这多百姓,秦有年气的只掐自己的手,想说又不敢说,气的手上都快掐出血来。邢都黄讨价恳求道:“此等数量如何救济全面,大人能否再重新斟酌下,多加一些好让我等先度过眼下难关,只要来年风调雨顺我必定让百姓多纳赋税,以弥补官库空虚。” 知府摊手道:“不是本官吝啬,实是再多也拨不出来了,你们就勉为其难先打发着用吧。”说完便歇口不语,冷冷的看着这批人在下面议论。不管下面几人如何请求,皆是推辞,过一阵见时候差不多了,起身说道:“各有各自的难处,再多本官着实无能为力了,现下还有别的事物处理,就不再陪同诸位了,你们商量定了,到时画押了文书,我亦可遣人运送过去。”说毕眼幕一合,撇下这班子人,带着朱慈新离去。 大伙不料知府态度如此强硬,丝毫不留余地,彼此愕然相望。见主人都自行离去,再呆坐这里也没趣味。秦有年摆了摆手,端起茶碗将里面茶水喝干,抠净茶叶拨进嘴中,嚼咬一阵全部吞入腹中,哀叹道:“光坐在这里也多生不出个蛋,也不赏我等一顿汤饭果酥,莫耗着了,先出去找个落脚处填填肚子。” 此言一出,大家胃酸发作,才想起一日都没进食。邢都黄无奈招了招手,苦笑道:“且先走吧,看明日过来是不是可以让他变通则个。” 四人沉重离开知府官邸,垂头丧气,与登门心境全然相反,刚走到路口,却听到背后有人呼喊:“知县大人,且留步。”王都黄听到后面有人叫唤,停止步伐回头张望,见石狮后面出来一人,正是先前同知府一起出来的朱慈新,面露笑容朝自己几人过来:“诸位欲往何处?” 邢都黄不明其意,回道:“正想找个吃饭的地方。” 朱慈新道:“刚好在下肚皮也凹空,不如就一块去吧。” 几个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为难。朱慈新笑了笑,道:“有事商谈,有事商谈,在下带你们去个好处去,清净幽雅,是说事的地方。”说完,迈步引路。 秦有年出手拦住朱慈新,道:“本人从来不吃没名堂的饭,阁下要么先说个明白,然后大家再痛痛快快的去吃个开胃的饭,要不你吃你的,我们管自个的。” 叶和齐知道朱慈新绝不是为了吃个饭故意在这里等着,见他话里说有事情商量,或许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怕秦有年说僵,急忙道:“朱先生要跟我们商量的事情莫非是关于今日堂上的事情?” 朱慈新打量他一眼,微微的点了一下头,压低声音道:“正是,各位请跟我来。”说完自先在前面带路。介于朱慈新的身份,邢都黄感觉事情也许另有转机,给众人使了个眼色,四人前后跟了过去。 转了几个巷口,一行人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酒楼,朱慈新像是对这里很是熟悉,跟老板要了个厢房,把一班人一一请入座,性急的秦有年屁股才贴上木椅,开口道:“先生如此神秘,不觉的小题大做了。” 朱慈新微微一笑也不回答,只请大家稍安勿躁,自顾交代酒保去了。邢都黄按下性子坐着等候,旋视厢房四周,见虽然地方窄小,布置的却也精细,左边墙壁上挂着一春兰图,中间挂着一副夏竹,一副秋菊,右面墙上挂着一冬梅图,全部用黑漆的木框镶着。四副画左上角用临摹的楷体字依次写着:春、夏、秋、冬。正门处隔着一道屏风,布片上淡淡的水印着一副粉红茶花图,上头却由墨汁书写上去两行诗句:涤去烦尘情自清,荡尽染土心悠欣。知县望字琢磨,似乎体会到什么,看看一旁的秦有年意味深长一笑。 待菜肴上齐之后,朱慈新借东,端起酒杯敬向在座四人道:“再急的事情也急不过肚皮饿,在下先敬大家一杯。”说话一口饮尽,倒露杯底以示诚意。 众人皆将手中酒喝掉,秦有年放下酒杯叫道:“你倒会憋死人,现在可以讲了不?” 朱慈新含笑道:“在下留住诸位为的真是你们永年县的事,但大家似乎对在下存有芥蒂。” 秦有年张嘴想说,邢都黄在桌下踢了他一下,急忙接过话:“哪有,哪有,只是。。。。。。” 朱慈新不待对方讲完,抢过话头道:“只是先前在府堂里见我跟知府在一起,不作同类人故不方便共事,对吧?”说着,嘴角带笑双目环视,最后停留秦有年身上,秦有年装作不知,自管自的夹菜往嘴里塞。 邢都黄正严道:“说哪里的话,我们过来是堂堂正正的为本县的百姓办事,事无不可对人言。” 朱慈新笑了笑,拱手道:“王大人心系百姓,着实让人钦佩,这趟过来能说动知府大人让他拨下三千白银两百担大米,总算不是白忙乎,回去也能暂解灾民燃眉之急。” 正在吃菜的秦有年实则食之无味,一直都竖耳耸听,听到这里哪里还按捺得住,嚷声道:“不算白忙乎?你要是懂得掰手指头,你倒算算看这点东西能熬出几锅稀饭,烙出几张大饼,再说了,不找到水源拿什么熬,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 叶和齐觉得秦有年把话说的尖锐了,把眼看过去,见朱慈新面色淡然,似乎并无计较,微一沉吟,说道:“先生刚才叫住我们说是为了永年县,想必为的就是灾情,不知先生有何方略,还请出谋指引。” 邢都黄也觉得秦有年的话粗过头了,瞪了他一眼,歉意道:“秦兄弟乃是一根棍子戳下去通到底的直肠子人,先生莫要见怪,只是先前知府大人许诺下来的物资对永年县的老百姓来说真的犹如杯水车薪,回去不好交代呀。” 朱慈新试探道:“有总比没有好,小小邯郸城能拿出这么多,也不能说少了。” 邢都黄苦笑道:“话虽如此,也知知府不易,本官所气恼的是朝廷居然坐视不理,视生命如草芥。”说完端起酒杯连喝了两杯闷气酒。 朱慈新陪了一杯,缄口片刻,抬头说道:“大人身为官场之人怎会如此不察官场行径,还是大人故意装疯卖傻?” “此话怎讲?”邢都黄听出别味。 朱慈新看邢都黄一脸严肃,不像在玩心眼,道:“尔等真的一概不知?” 四人相互望了望,均是一片愕然,不知朱慈新所知何事,摇摇头皆称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