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默间后悔了。 也许不应该期待假期太快结束的,新学期远没有想象中愉快。 课程密度高到让人产生密集恐惧症,就连以往自由活动的晚上也被无情剥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偷得半日闲。 其实晚上可以选择不去上课,不过懒散如严默间,也还是咬咬牙去了。 究其原因,可以上升到关乎毕业的层面。 晚上没有必修课,是GW雷打不动的传统。所以嘛,晚上的课程肯定是选修课。既然名为“选修”,必然有做选择的人。正常情况下,选修课是个单向选择——学校列出课程表,学生根据自己时间选择。 这次有点不同,学校先帮忙选了课程,学生要选择的,是拒绝或者接受。为了让学生更理智地选择,学校顺便给了个小小的温馨提示:完成该课程并取得及格,等价于完成专业实习。 要顺利从GW毕业,三大条件缺一不可:所有课程及格、参与社会实践、通过专业实习。 本以为要像无头苍蝇一样满世界碰壁才可能完成的专业实习,学校竟然贴心地做了安排? 这可不是玩什么威武不能屈、不受嗟来之食或者自力更生、艰苦创业,为把自己锻炼成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社会主义四有新人而奋斗的时候,严默间在自由与毕业之间挣扎三秒,含泪投入了晚上上课的洪流之中。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泣不成声。 没时间玩游戏,没时间煲剧,没时间打电话,没时间见人,何等充实的生活,充实到假期时嗤之以鼻的无所事事也卡哇伊起来。 实习课要上到晚上九点四十分,从教室走到教学区大门,正好遇上撤出图书馆的大部队。 浩浩荡荡的大军很快兵分两路。这两路兵马,一路继续前行,一路开始驻军人满为患的隧道。 如果要给他们起个名字以示区别,就叫“伞兵”和“水军”吧。 春雨绵绵,不绝如思。 严默间很淡定。去教室就会背书包,雨伞一直扔在书包里,怎么也不会忘带。所以,他也是光荣的伞兵一名。 尽管隧道的人像本学期课程一样密集,严默间还是一眼看到了在等雨停的某人,那个应该是刚从图书馆回来的某人。 严默间要感谢多年的饭堂生活,不仅饭量见减,节约粮食,还娴熟掌握了见缝插针的本领,可以游刃有余地在千军万马中完成看似不可能的直捣黄龙任务。 某人没留意到严默间的靠近。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严主任,这么巧。”听得出,遇到熟人的吴语潆很开心。 “是啊。”严默间看着隧道外的雨帘,“下雨天了。” 吴语潆眨眨眼:“怎么办?” 怎么办?我好想你呗。 严默间这样想着,然后演绎了什么叫心口不一:“不怕,我有带伞。” “可是我没有。”她好像有点失望。 “我有开心的事,把它告诉别人,别人因此而开心,开心就变成了双倍;我有伤心的事,把它告诉别人,别人一起分担,伤心就会减半。”严默间忽然说起了似乎不相干的事。 偏偏吴语潆好像还明白了:“你意思是,你有一把伞,我们一起用,我们就都有伞了?” “吴同学,你真聪明。”严默间赞叹,把伞递给吴语潆,“来,拿着它。” “你是要我撑么?”吴语潆一边表示不解,一边接过伞。 “只能是你撑了,我帮不了忙。” 吴语潆急:“你要一个人走?你没伞,要去哪里?一起啊!” “不行。”严默间答,“这把伞太小了,只够一个人用,我去找其他有伞的同学一起。” “好吧。”这下可以听出吴语潆真切的失望,“下次再还给你。” 严默间是冒雨回到宿舍的。 本来确实想找同学蹭伞,奈何蹭多伞少,只是送个伞的时间,能走的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不是名伞有主就是和他一样孤独的守望者。 罢了,回去也是洗澡时间,重温一下雨中奔跑那狂野的浪漫吧。 春寒料峭,加上贵如油的雨水,严默间感受到了冬天的余威。回到宿舍后的喷嚏三连发,让他进一步意识到革命本钱的积累不够。 第二天醒来,严默间感觉脑袋和喉咙都隐隐作痛,但最痛的,还是自己的心。 可恶,果然感冒了。早知道就耐心等一下停雨,或者厚颜无耻地逼那些回到宿舍的人送伞。 还好今天是星期六,不用上课,不然还得请假。不对,能有正当理由请假是好事啊,反而是好好一个周末,病恹恹的,无所作为,白白浪费,亏大发了。 这样一想,严默间心更痛了。 手机也幸灾乐祸地响了起来。 嗯,在哪呢?怎么找不到? 对了,睡觉的时候忘记把手机放床边了,应该是在下面的电脑桌上…… 绝望,好绝望,竟然要一个病人离开温暖的被窝,惨无人道,惨绝人寰,惨不忍睹。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一定是心在被窝,身在床外。 如果是同学,现在是周末,无非是关于玩的,肯定没要紧事;基本不可能是父母,平常都是晚上才通电话。 这电话,不接也罢。 终于消停了。偃旗息鼓几分钟后,严默间迷迷糊糊将睡未睡之际,不要命的铃声又响了起来。 还让不让人活了!再响就把你砸了! 可要砸了它也得起床。算了,还是原谅它,接一下电话吧,还能省下换手机的钱。 眯着眼从床上爬下来,听声辩位摸到手机,依靠手感按下接听。 “喂。”有气无力的,把严默间吓醒了。这还是自己的声音? “严主任,这么久才接电话,是不是不要你的雨伞了?” 虽然刚赚了个手机,送个雨伞也是荣幸,但这样就少了个见吴语潆的理由,严默间还是忍住了慷慨:“要,当然要。你是要现在还给我么?” “你不方便的话下次也可以。” “那就现在吧。” “好,宿舍楼下见。” 远远见到吴语潆,严默间沉重的脚步也轻快起来。 “谢谢你的雨伞。作为回礼,这个送给你。”吴语潆递过雨伞和一包东西。 “举手之劳而已。吴同学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 “不好意思你收这么快?” “我意思是,吴同学送的,怎么好意思不收?” “不收就不用不好意思了。” “那怎么行?就算不好意思也必须收。” “沙琪玛,肚子饿了可以吃,煲剧无聊也可以吃。不过,看你脸色和听你说话的声音,感冒了?病好之前最好还是别吃。”细心的吴语潆没纠结收不收的问题,关心起严默间的身体来。 “有点吧,问题不大。” “昨天见你好像都没事,不会是借伞给我自己淋到了吧?”看不出,这吴同学还有侦探的天分。 “怎么会?前几天都这样了,只是今天严重了些。”严默间当然矢口否认。 “是吗?最近气温变化大,注意身体啊。”吴语潆不置可否。 “你也是。” “听一个病人说保重身体,真有说服力。” “那必须的,以身说法。” “好吧,病人先生,请回去休息,再恶化了,小女子可担当不起。” “那我走了,别想念我。” “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