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又有朋友嫌弃女主,我一直没替她辩解,因为事不走心、优柔寡断、自私自利确实不招喜欢。但毕竟她是我“亲生”的,我只想说我一直尽力让她比较正常,不管是正常的优秀还是正常的渣。刚穿越时慌张而不恐惧,因为家世背景;最初凡事浅尝辄止是因为潜意识里一直置身事外;遍地瑰宝琳琅满目很容易挑花眼故而优柔寡断……总是要经历些什么、要变故过、要痛过、要失去过,才知道想要什么、可以舍弃什么;畏惧什么,可以牺牲什么。四年足够一个渣渣成长,十年更会令其有沧海桑田的变化。连我和开文时的我都不一样了,我胖了,嘿嘿嘿我没法让她从一开始就是成熟稳重的啊。 天光大好、烁玉流金。 然而未央宫北地下冰窖中却是滴水成冰。刘彻仅带韩焉、杨得意至此,三人在门口披上斗篷才步下阶梯。才走下最后一级阶梯,韩焉便绕过刘彻跨步匆匆上前,停在冰室正中横陈的尸身前。他微微俯身,缓缓伸出的手颤颤巍巍,犹疑与不安并重。少顷,他却又仿佛突然被人推了一把般,一鼓作气地掀起了遮面的麻布。 灰黑色的陈腐面容自抖落的布间隐现,韩焉倒吸口气本能地紧闭了双眼,睫毛难以自制地微颤。他紧紧握了下双拳,指甲抠的掌心生疼,才终于强压下心海浮沉,恢复了惯常的假面。 “手上胎记陛下见过了?那箱子物件陛下查过了?这身子陛下验过了?”韩焉听似冷淡的声线,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既然陛下全都验过了,何必再叫我来看。” “你拐走朕的姬妾、扣留朕的女人,朕以为你在意她,当然要给你个机会。”刘彻斜睨着韩焉,颇有些阴阳怪气。 “陛下几时知道的?”韩焉反问。 “你我从小一同长大,我会不了解你?”刘彻愤道,“拐走便罢了,何故还能将人丢了,若不是你看管不力,她会在外流落暴毙?” “陛下,”韩焉皱眉,“这尸身虽一切指征皆有,却唯独最具说服力的面容看不清,我……”他说到这里犹豫了,但转瞬却好似给自己打气一般肯定道,“不信此人是她。” “那物件,那衣衫,那手环,连去病送她那镯子都在,你说不信,便不是了?”刘彻咬牙道,他说着,上前迫近韩焉,“朕知你真心待朕,儿时挡那一刀朕此生铭记!朕知你不易,你耗费心血精心栽暗卫出生入死,朕指哪你打哪。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觊觎朕的夫人!你从小到大想要什么朕不曾答应过!何必盯着这勾陈转世!盯上便罢,连个人都看不住,你是要气死朕吗?!” “陛下不是派人警告了韩焉吗?还不解气?”韩焉低垂眼眸,冷道,“陛下,塞外西域气候异常、沿途凶险,陛下不会不知,即便是韩焉我,也未必能在那种情况下活着脱险。” “你功夫深不可测,那十几个人能拿得下你?”刘彻恨道,“朕不过是小惩大诫,可你依然不以为意,若惹急了朕,朕取了你狗命鹰隼无首自然溃散!” “陛下此话我自然是信。汉军的刀剑从来都挥向来犯的敌人,陛下既可令他们对我刀锋相向,自然也舍得解散暗卫。”韩焉语带嘲讽,毫无对帝王的敬畏与尊重之意。 “朕是打坏你了吗?死去的不还是那十九个骑兵吗?朕还未治你罪,你还敢倒打一耙?”刘彻反驳道。 “若他们不死,今日躺在这里的怕是我了。”韩焉视线一挑,看进刘彻的眼中,“陛下,你我情同手足,你却欲下手自断一臂,真是勇气可嘉。如今责问我,究竟是谁倒打一耙?” 刘彻一把擒住韩焉胸前的衣襟,满目的不明所以。安排人胖揍韩焉一顿,确为他下令,但下杀手是万万没有的。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问题?憋了半天,他不知该如何解释,只道了三个字:“朕不曾!” 韩焉唇角微挑,似笑非笑:“陛下赶快把这无名氏葬了吧,这便是你的夫人了;待我寻到活的那个,就是我的了。” “你!”刘彻终于被韩焉恶劣的态度惹怒,咬牙切齿吐出一个字,一拳打了出去。待他盛怒发泄、清醒过来之时,韩焉已经捂着脸斜倚在一旁的冰墙上了。刘彻一时慌张,赶忙关切道:“你、你如何,可还好……”他未说完,便被韩焉扑按在地上。 “陛下是在指责我吗?陛下后宫莺燕成群,心中当真有她吗?你若在乎她,会曾将她丢在暴室不顾吗?你若喜爱她信任她,会在多次面对问题时拒不表态吗?会纵容邢夫人欺侮于她?你若善待于她,岂有我的空子可钻?”韩焉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一旁的杨得意见二人越聊越不投机还动了手,想劝也不是,想拉也不是,急得直拍大腿:“陛下,大夫,你们还真打起来了!别打了、别打了!” “你窃朕的玉偷朕的香,你还有理了?”刘彻说着,一个反扑将韩焉骑在身下,钳住他颈项。 “陛下,韩焉也不是第一次如此了。若非韩焉牺牲美色,那文良人早就挑拨窦太后收了你的皇位了!我这□□后宫的名声是为了何人呢?现在我不过是称了你的意,让这恶名实至名归罢了!”韩焉不怒反笑,刻意说着往事意图勾动刘彻的怒火。没错,他就是想气死刘彻。 却未成想,刘彻因着这句话松开了手。 如何不是呢。面前之人垂髻之年、尚还懵懂,便本能地替自己挡下一刀。那个年纪一刀贯腹能保命活下已是万幸,往后尽管一直遗症伴身,也不曾有过怨言。读书较他人用功、习武也较他人刻苦,问之为何只是轻哼一句‘还不是为了陛下’。 鹰隼培植几代,至今才算养成、可用,最大的功臣便是韩焉。因着是韩家独苗,可全力灌输、可不受他人蛊惑,故而自咿呀学语时便被选为接班人。既担此大任,便等同于将终生奉交天子、不得易主。天子要你怀柔你便只能由着人欺,天子要你狠绝你就得去攻伐。若天子权盛,则一荣俱荣,若天子覆灭,则一陨俱陨。 这些年,别说拔除异己、发掘叛党这种高级活了,低级的也不是没让韩焉干过,其中一件便是以美色魅惑窦文玲;黑锅也不是没让韩焉背过,不然何来“只手遮天、佞妄之臣”的说法。 其实过了儿时那无忧无虑的日子后,从午匀至而立,韩焉又过得什么样的生活呢?既无富可敌国的钱财、也无颠覆朝野的职权、更无养尊处优的侯爵之位,家宅对比其他将相可谓家徒四壁、人丁不旺,甚至正妻都不曾娶过,大妾是服侍自己长大的奴仆,二妾则是先人之后拖他照顾。 不曾为己所喜,不曾为己所悲。厚厚的面具之上,原本一双幽黑的眼尚能投射心底所思所虑,而今这扇窗也渐渐地关闭。 说到底,除了对卉紫起了分兴趣,他真的不曾做过任何背叛自己的事。 “陛下,我对你没有兴趣!” 身下传来冷冷地一声,刘彻从沉思中醒来,低头一看,是与适才语气极其相称的横眉冷对。他这才发现,自己不觉中正轻抚韩焉的额发。冰室寒冷,此时的韩焉睫毛上已结了一层白霜。 刘彻一阵恶寒,赶紧收手,匆忙中推了韩焉一把借力起身。 韩焉被他这一按,差点内伤吐血,捂着胸口蜷缩起来。 “你可还好?”刘彻赶忙上前蹲身查看。 “陛下这回又是什么招数?”韩焉边煞有介事地咳嗽两声,边怨怼道。 刘彻一见他神态语气,便知没事,不由得拍了他一把:“给朕起来!” 韩焉翻了个白眼,坐起身来。 “你可当真觉得,这不是卉紫?”刘彻追问。 韩焉眉头微皱,沉思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未见面容,便不得信。我还是要继续找。” “且当一线希望吧……”刘彻叹口气。 “若是寻到,赏给我吗?”韩焉幽幽盯着刘彻。 刘彻回望韩焉,半天才开口:“勾陈之气,给不了你。” 韩焉未应答,只轻哼一声。起身向阶梯走去。 刘彻起身,一边随着向外走,一边道:“杨得意,令人以二品夫人规格厚葬此女,但不要发丧。” 邢雨诗在凤凰殿院子阴凉地里溜达,身侧萍儿捧着一个盛满冰水的玉盏。每走两步,邢雨诗便回身自玉盏中蘸取些清水,轻轻地担在从中盛开的花瓣之上,又能润泽花木,又惬意有趣。 通传后,黄子玉出现在院里。远远看见邢雨诗,心下不由得轻哼一声,然而面上还是毕恭毕敬地见了礼。 “来了。”邢雨诗头都没抬,声调轻慢。 “夫人,安置在宫北了,适才韩大夫随着陛下去了。”黄子玉低头道。 邢雨诗唇稍一挑,一副施施然地样子:“想寻个假的,没想到来了个真的。你也可以,我真是低估了你。”说着皱了皱眉一脸嫌恶,“陛下也真是,都快七八日了,那么放着不怕臭吗!” 黄子玉连忙跪地:“夫人,子玉还……还未来得及办此事……” 邢雨诗仿佛也不意外,轻笑道:“罢了,你怎有这本事。看来还是我气数不该尽,连上天都帮我。”说着又有些惋惜,“只可惜因着此事,陛下一直呆在江离殿,几日不来此处了。” 黄子玉赶忙道:“夫人,陛下也未去皇后那,也未去他处……说起来,这些日还是来凤凰殿多一些。夫人还不趁机调理好身子,早日生个小皇子!” 邢雨诗未理会,只是嗤笑一声道:“你会真心助我上位?我倒是不信了。” “夫人,”黄子玉显得十分诚恳,“夫人上位与否,都不影响子玉的日子,我不过是个婢子出身,陛下喜欢一时就罢了……你大可怀疑我的诚心,但即便我心不诚,行为上却也只能全力助你,只希望夫人费心照料我家人、早日放我家人……返回家乡尹邑。” 邢雨诗一笑,仿佛成竹在握一般:“你放心吧,只要我怀上子嗣,便答应你。” “陛下如今三句话都离不开夫人,夫人圣宠指日可待,子玉先祝贺夫人了!”黄子玉说着,连忙叩首。 邢雨诗得意一笑,但旋即又凝重起来:“只是这李妍生产在前,刘据太子之位又稳妥,我即便生个皇子,也是无用。” “夫人,将来的事可都说不好呢……”黄子玉低声鼓励道。 “是何意?”邢雨诗看向黄子玉。 黄子玉附耳而上:“不管太子何人、其娘亲何人,未来,只有天子的娘亲是将来的太后……” 邢雨诗听闻这拗口之言后心下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看向黄子玉,却见她目光诚恳,毫无加害之意。邢雨诗并不惊讶于话语本身,她惊讶的,是话语出自何人口中。眼前的黄顺常,还是过去在自己宫内卑躬屈膝的小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