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2　　宋轶岚买药回来，杜可仁已经睡着了。　　宋轶岚坐在他床边，杜可仁又瘦了，脸色不好看，在昏暗的室内更显得灰白。从初六在家见过一面，到现在快半个月没见过他了，听说他主动接了那个杀人碎尸案，并且一星期就把案子破了，想也知道他这一星期是怎么过的。　　杜可仁刚放假，还撑着去检察院找她，宋轶岚心里难受。她明白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他在自己心里也是一样的位置，可是，不会变吗？即便是感情，宋轶岚也想寻求个公平，若是以薄情回馈深情，她觉得这对杜可仁不公平。　　那么今天晚上怎么算呢？明明是她自己说要断就断个干净，杜可仁一来就守不住防线了？这段时间，她心里是委屈，一个人面对这么多流言蜚语和不信任，她过得很难，但是分手了还有什么立场再去依赖杜可仁？宋轶岚想逼着自己硬起心肠，对自己，也对杜可仁，可看着就睡在身边的杜可仁，她狠不下心。　　杜可仁微蹙着眉，动了动身体，往宋轶岚的方向靠了靠。宋轶岚摸摸他的额头，比刚才还烫了。　　宋轶岚叹口气，就当是对自己和杜可仁最后一次放纵。　　　　“可仁，”宋轶岚轻拍杜可仁的胳膊，“醒醒，吃点东西再睡。”　　杜可仁睡得很浅，宋轶岚一叫他就行了，眯着眼睛看看宋轶岚，忽然笑了笑，“岚岚。”　　“傻了？”宋轶岚忍不住笑了，“先起来吃点东西，你烧得更厉害了。”　　杜可仁皱着眉，“不吃行不行？难受……”　　“不吃东西你敢吃退烧药？”宋轶岚转身拿碗，回头看他一眼。　　杜可仁撇撇嘴，自己坐起来。　　宋轶岚拿着小碗和小勺，杜可仁接过去，“我自己吃，你也吃饭去吧。”　　宋轶岚挑了挑眉，“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等她收拾好厨房回到卧室，杜可仁已经老老实实窝在床上了。碗里的鸡蛋羹没吃两口，旁边的布洛芬倒是少了两颗。　　宋轶岚给他掖掖被角，杜可仁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抓住宋轶岚的手，闭着眼睛不说话。　　宋轶岚拍拍他手背，“接着睡吧，盖好被子。”却也没有离开，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杜可仁不想睡觉，可是吃了退烧药，再加上这些天他也确实是累的够呛，不一会儿就开始犯困，就在他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　　宋轶岚吓了一跳，拿着手机就要往外走，杜可仁也一下子睁开眼，拉住宋轶岚，“没事儿，给我吧。”　　宋轶岚伸出手，“你妈。”　　杜可仁一愣，“那你接吧。”然后就又蜷起身体，缩进被子里。　　宋轶岚看了看他，抿抿嘴，这才接起电话。　　“儿子，你……”　　“阿姨。”　　电话那头一顿，随即声音变得欢喜，“小岚啊，跟可仁在一起呢？”　　“嗯，他在我这儿呢，有点不舒服。”宋轶岚看见杜可仁睁眼看了看她，然后继续闭上眼睛睡觉。　　“您找他？”　　“不找他不找他。在你那儿我就放心啦，没事儿昂。”　　“噢……”　　“那什么，我没事儿。你们说话吧，先挂了啊。”　　“阿姨再见。”宋轶岚放下电话，看着杜可仁，隐约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　　杜可仁闭着眼睛伸手去抓宋轶岚，拉她在床边坐下，自己也撑着床坐起身来。　　宋轶岚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你起来干嘛？”　　“岚岚，”杜可仁双手握住宋轶岚的手，“有件事儿我觉得我们应该说清楚了。”　　杜可仁本来不想这个时候跟宋轶岚聊很严肃的话题，他状态不好，他怕他自己撑不住，到时候反而让宋轶岚为难。但他想了又想，还是觉得现在不谈不行，等他好了，宋轶岚又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宋轶岚避开他的眼睛，想挣开他的手，“你还发着烧呢。”　　宋轶岚也不想谈，杜可仁还发着烧，她不想刺激他。　　“我没事儿。”杜可仁拉着她不放。　　杜可仁逼着她正视他们之间的关系，宋轶岚无法拒绝，只能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可仁，别这样。”声音中隐约带着悲悯和哀伤。　　“你就听我说这一次好吗？总要给我一个救济的机会。”　　宋轶岚垂下眼睛，深吸一口气，安静地坐下。　　“岚岚，你还爱我吗？”问题很俗，可只有爱是继续下去的前提。　　宋轶岚抬眼看看杜可仁，不说话。　　“那我换个问法，你觉得我爱你吗？”　　她还是不说话。　　“你总得配合我一下。”　　宋轶岚迟疑着，缓慢地点了点头。　　杜可仁似乎松了口气，“那你呢，你爱我吗？”　　宋轶岚没说话，也没有动作，这让杜可仁的心又提起来。　　他感觉手上有温热的液体滑过，低头就看到宋轶岚微微颤抖的脊背。杜可仁心里一疼，有点儿后悔这么逼她。他一手揽过宋轶岚的肩膀，一手去抹她脸上的泪水，他其实很想吻上她的脸。　　“不哭啊，我不问了，不哭了宝贝儿……”　　温热的掌心触碰到脸颊，大手小心翼翼地擦去她脸上的泪，这么个大男人在她旁边轻声细语地安抚，宋轶岚的眼泪却掉得更凶了，一时竟抽噎起来。　　杜可仁坐到她身边，忍不住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不住地哄着，“好了好了，不哭了昂，我不问了，咱不哭了好不好……”　　哄了半天，宋轶岚才慢慢平复下来，杜可仁放开她，“我们不说这个了，等你想聊了随时找我。”　　宋轶岚红着眼睛看着杜可仁，慢慢地又蓄满了泪水。　　“哎呦，怎么又哭。乖啊，咱不哭了。”杜可仁手忙脚乱地抽纸巾帮她擦眼泪。他没见过宋轶岚这么情绪失控，即便是当年李佩一言不发地离开，宋轶岚都没有在他面前掉过一滴眼泪。　　“杜可仁，”宋轶岚开口，带着浓重的鼻音。　　“哎哎，我在呢我在呢。”杜可仁再一次把她拥进自己怀里，轻拍着安慰。　　宋轶岚闭上眼睛，轻轻地，轻轻地开口，“我爱你。”　　算了，就这样吧，还爱着，那就爱吧。　　杜可仁手下动作一顿，随即更紧地抱住宋轶岚，像是要把两个人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开……　　等到宋轶岚再一次平复下来，杜可仁已经冷得发抖。　　杜可仁深吸一口气，放开宋轶岚， “岚岚，别担心我，也别担心你自己，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你是你，你妈是你妈，你们不一样，不能适用类推对不对？何况我相信你就够了。” 杜可仁直视着她的眼睛，“假如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我绑也要把你绑在我身边。” 　　“岚岚，我们，再来一次好吗？这次你不能单方面跟我解除合同，只要还爱我，就要继续履行。” 　　宋轶岚却没了刚才说“爱”的勇气，再次避开杜可仁的直视。　　“不说话就当你默许了。”杜可仁翘了翘嘴角。　　他终于轻吻了宋轶岚的脸颊，而宋轶岚没有推开他。　　杜可仁揽着宋轶岚的腰，“你说人这一辈子就这么几十年，小时候撒尿和泥的什么也不懂，万一哪天再嘎嘣挂了，掐头去尾统共能爱几年啊，就这么点儿时间你都不给我么？”杜可仁把头靠在宋轶岚肩上，闭上眼睛，“我这病怏怏的……”　　“别瞎说。”宋轶岚听着难受，回抱住杜可仁，“好好养一阵儿就好了，没事儿啊。”　　“嗯。”杜可仁没有抬头，轻轻答应了一声，声音弱弱的。　　宋轶岚这才想起来杜可仁还发着高烧，心里一惊，赶紧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烫，而且因为出汗潮乎乎的。　　“难受了？”宋轶岚抚着杜可仁的后背，问他。　　“嗯……冷。”他依然没有动，任由她动作，“你再不答应，我真要挂了。”　　“净瞎说。”嘴上这样说着，抱着杜可仁的手却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躺到床上去，太冷了。”　　“别动我……头晕……”杜可仁闭着眼睛不敢动，就这么靠在宋轶岚肩上。　　宋轶岚不敢动他，拽过床上的被子，紧紧裹住杜可仁，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在怀里。　　“那你，答不答应……”杜可仁忍着头晕和胃疼，坚持问她。　　“我……”宋轶岚拍着杜可仁脊背的手顿了一下，乱了节奏。　　“答不答应我？”杜可仁却自己坐直，一手撑着床保持平衡，呼吸急促而浅。　　杜可仁摇摇欲坠的样子看得宋轶岚有点急，“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行吗？”她扶住杜可仁，“不闹了好吗？躺下，不闹了。”　　杜可仁真的是没有力气再跟她折腾，闭上眼睛，由着她扶着半躺下，盖好被子，慢慢地平复着呼吸。　　刚才在被子外面冻这么半天，之前吃下去的两口鸡蛋羹就在胃里兴风作浪，头晕和头痛更加重了呕吐感，杜可仁用手压着胸口，尽力想不吐出来。他也清楚自己不是铁人，没有金刚不坏之身，他需要吃饭，需要吃药。　　或许是情绪波动太大，杜可仁到底是没忍住，一手撑起自己的身体，一手捂住嘴，“想吐……”　　宋轶岚连忙拿过垃圾桶，扶住杜可仁，帮他拍着背。　　连同没有消化完的退烧药，杜可仁把刚才吃下去的那点儿东西吐了个干净，仍然止不住地干呕，夹杂着一声声的呛咳，满脸都是生理性眼泪。　　好半天，杜可仁才慢慢缓过来，呼吸逐渐平稳，靠回宋轶岚怀里。　　“好点儿了？”　　杜可仁闷闷地答应一声，眉头仍然皱着，似乎还是很难受。　　宋轶岚递过一杯温水，“漱漱口。”　　杜可仁听话地接过来，漱完口乖乖地由着宋轶岚给他擦掉脸上的汗渍和泪水。　　“去医院打点滴吧，你这样怎么行？”宋轶岚搂着杜可仁，心疼地抚摸着他的大脑袋。　　“不想去……难受……”杜可仁闭着眼睛小声哼哼，“明天再去行么，我想睡觉……”　　不光是杜可仁难受得不想动，何况闹到现在都已经半夜了，他也不愿再让宋轶岚来回折腾。　　宋轶岚叹口气，对这样的杜可仁她根本硬不起心肠，半抱着杜可仁，“睡吧，明天去。”　　“嗯。”杜可仁靠着她，不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慢慢睡着。　　宋轶岚这一晚却不敢睡，生怕杜可仁再烧起来，几乎是一个小时就给他测一次体温，好在快天亮的时候体温慢慢降下来，宋轶岚这才松了口气，偎在他身边眯了一觉。当然这些杜可仁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