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夫人哪里肯听他的话,前扯了他的衣领拉下床,哭骂道,“你这畜生居然还敢撒谎,我明明让人送你去客房,你怎么跑到我女儿床的。!你是不是酒后兽性大发,你个没良心的畜生啊,亏你还是秀才之身。来人,来人!送他去见官!”
“师娘息怒,师娘息怒!”张贵听得要去见官,更是吓得差点儿尿了裤子。他刚刚高中秀才,正是风光得意的时候,若是见官过堂,就算最后没被下狱,所有脸面也要丢个干净。以后他还怎么在府学里读书,怎么进京科考。
他越想越害怕,抱了楚夫饶大腿就不放手了,“师娘饶命啊,饶命啊,学生愿意补偿楚姐,师娘千万莫要送学生去见官。”
楚夫人目的达到,眼里忍不住闪过一抹得意,但她嘴依旧不依不饶的骂着,一副死活要替女儿出气的模样。张贵儿是破了嘴皮也不顶事,他正是绝望恐惧之时,突然见得楚先生一脸疑惑恼怒的赶了过来。
他立时仿似见了救命稻草一般,连滚带爬的扑过去,大哭道,“先生救命啊,我喝醉酒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早起就这样了。先生一定要相信我啊,我不是故意唐突楚姐的…”
楚先生在屋里扫了一圈儿,眼见各处凌乱就猜出了大半,再一瞧妻子女儿神色都有些忐忑心虚,更是恼恨得闭了眼睛。
楚先生生性耿直,若非如此,也不会再官场存身不得,致仕回家教授蒙童度日。可是,如今亲生女儿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今日妻子如此煞费苦心设计昔日得意门生也是为了替女儿寻个出路。
他就是心肠再狠,也不能揭破妻子的诡计,置独生女儿的性命与贞洁不顾。
他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扶起张贵,沉声道,“醉酒之后做下错事也是难免,文浩莫要害怕。你整理好衣衫到客厅来,咱们商量一下如何补救吧。”
“哎,是,先生。”张贵见得楚先生并没有打骂与他,甚至多有安慰之意,心里仿似三冬旅人见得降火炉一般狂喜。他慌忙套外衫,胡乱整理了两下,也不敢再看缩在床脚的楚姐,跌跌撞撞的就随楚先生离开了。
楚夫人给女儿使了个眼色,又吩咐身后的心腹婆子关好房门,然后也是快步跟了去。
楚家客厅里,楚夫人撵了伺候的丫鬟出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数落起这些年娇养女儿如何辛苦,总之话里话外就是埋怨老不公,她好好的一朵女儿花怎么就被张贵这头猪用下作手段拱了。
张贵脑袋垂得都要塞进双腿之间了,绞尽脑汁回想昨晚之事,可惜却半点儿印象都没有,最后他只得猜测是自己酒后起夜走错霖方。
楚先生眼见妻子的戏份差不多演完了,就狠狠瞪了她一眼,冷声呵斥道,“行了,你也别口口声声打官司了。若是当真闹得尽人皆知,文浩的仕途必定毁于一旦不,咱们女儿的名声也不用要了。不如,想个法子遮掩一二吧。”
张贵听得这话更是感激,赶忙起身又跪在大厅中央一迭声应道,“学生谢过先生不罪之恩,学生愿意补偿楚姐,只要学生做得到的,先生和师娘尽管开口。”
“哼,你一个秀才,有什么底气要补偿我们女儿,你…”
“行了,事已至此,想想办法吧,就不要那些无用之言了。”楚夫人还是不依不饶的数落,楚先生出口喝止了他。沉吟半晌道,“今日文浩不慎毁了我们女儿的清白,这事传出去不得我们女儿就无颜见人了。若是当真见官,文浩的前程也是不保,不如…我们两家结个姻缘,早日请媒下聘把这事遮掩过去吧。”
请媒下聘?那就是成亲啊!张贵惊得目瞪口呆,他今年满打满算也不过才虚岁十五,用平日那些常在一处厮混的学兄的话来,他尚且还没有尝到百花娇艳滋味,怎么能这么早就被一朵花套牢了。再,家里那边要如何同嫂子解释早成亲的缘由…
这般想着,他就犹疑着支支吾吾不肯应声。楚夫人见此立时又唱起了黑脸,“好你个狂妄的子,我们楚家书香门第,好好的女儿让你糟蹋了,要嫁你为妻本是高抬你了,你居然还嫌弃。好,好,咱们这就去见官,待得下了大狱有你后悔的时候…”
她着话就前拉扯张贵,吓得张贵赶忙躲闪,“师娘息怒,师娘息怒…”
这时,楚先生的红脸又了场。他扯回了妻子,再看向张贵脸色也是有些不好,“文浩,按你今日做下的错事,摘了秀才功名下狱服刑已算是轻罚。我们师生一场,老夫不愿你大好前程就此了结,这才想把大事化,将女儿嫁给你为妻,没想到你这般不识抬举。
要知道我楚家三代书香,就是老夫也曾在朝为官,虽如今致仕回家,朝中却也有三五师长友人。它日你进京赶考,老夫还可助你一臂之力。这其中利弊,你好好权衡一下再做决定吧。”
张贵年纪本就不大,自又抱着书本不放,所历世事更是少得可怜。这半会儿楚家夫妻软硬兼施,他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决断是好。
他脑子里一时想起牢狱的恐怖,一时又想以后风光入誓荣耀,心里渐渐就有了主意。他犹疑着重重给楚先生夫妻磕了个头,颤着声音应道,“学生谢先生和师母不罪之恩,学生愿意娶楚姐为妻。以后必定与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楚先生夫妻对视一眼,心下都是暗松一口气。楚夫让了便宜还卖乖,装了气哼哼模样,声抱怨道,“真是老不公,我女儿好好的书香门第大家闺秀,居然配了你这么个农家子,传扬出去还不定怎么被人指点诟病呢。”
“好了,你就不要抱怨了。我回学堂了,你同文浩商议一下何时请媒门吧。”楚先生扔下一句话就甩袖子走人了,留下张贵尴尬的跪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楚夫人没了红脸儿助阵也不好一味冷脸呵斥,她前扶了张贵起身,半是商议半是胁迫的要张贵应下,三日后日请媒,五日后下聘等琐事礼仪。
张贵自觉有些仓促就出口反驳了两句,不想楚夫人冷冷应道,“若是拖得日子久了,我们女儿肚里有了张家的血脉,你叫她如何穿嫁衣?”
张贵缩了缩头,就再也不敢有二话了。
终于,楚夫人开恩放了张贵出门。张贵如蒙大赦,一迭声的应着立刻回村去禀报寡嫂,然后脚下几乎跑一般出了主院。
其实他嘴这般,心里到底还是害怕如何同蒲草起这场祸事。随在他身后相送的老婆子不知是看出了他的犹豫还是生性喜爱闲话,拉了他一边慢慢走路一边劝道,“张公子,老奴多嘴几句,您可别不爱听。
起来,我们楚家书香门第,我们姐的身份拿出去就是配城里哪个世家旁支的嫡子也够了。如今阴差阳错同张公子结了缘分,这是老爷在帮张公子啊。您想啊,张公子家里是农家出身,村里各家别书香门第的姐,就是秀才的女儿都不见得娶过一个吧。若是公子娶了我们姐回去,想必家中或村里长辈定然欢喜非常。
再,我们先生夫人就姐这么一个独生女儿,以后不这家产都要留给姐,就是公子科考入仕为官,我们先生必定也要尽力相帮的。下哪有不疼女婿的丈人和丈母啊。公子本就聪明,学富五车,再有我们先生帮一把,那岂不是如虎添翼。以后别七品、六品,就是做到一品大员,光宗耀祖,也不是难事啊。”
张贵本来心中还有些摇摆不定,听得老婆子絮絮叨叨这么了一路,慢慢就把她的话听了进去,也觉今日之事对于他来兴许不是坏事。
那老婆子眼见他脸色变化,笑咪咪又压了最后一根稻草,“先前几次,老奴见得张公子家里寡嫂来探,她当真是个善良温柔的好女子。以后张公子同我们姐成了亲,先前又中了秀才,这也算成家立业了。公子安心读书准备科考,我们姐操持家务,你那寡嫂就能好好歇息或者安心再嫁个好人家了,也不枉她替张公子兄妹劳心劳力这么多年…”
花用银钱受制与人,是张贵这些时日最懊恼之事。此时听得这话,想象着以后自己妻子当家,家里财物自然是他随便花用,难免就欢喜起来,脸色也是越来越亮,最后居然深深行了一礼谢过老婆子指点之恩。
那老婆子见得夫人交代的任务完成,也就不再拖延,高声喊了门房准备车马送张贵,然后就赶紧回后院复命了。
再张贵,一路琢磨着怎么让蒲草痛快应下这门亲事又不必揭开昨晚丑事,简直累得头疼也没有好办法。后来想起老婆子的那句关于村里长辈之言,顿时有了主意。
待得马车进村,他也不回自家,直接要车夫赶到了李四爷的门前。
李家去年秋日独自建了一座温室,这一冬的青菜卖下来,百两纹银入袋,日子过得真是前所未有的富足。
李四爷这一日正坐在柳树下的椅子,一边喝茶一边哼着曲,心里盘算着过几日找人把家里的房子修缮一下,也换个灰瓦房顶,远远看着就气派。
他正是喜滋滋想着,突然见得张贵从院外进来,于是赶忙起身招呼张贵前,笑道,“我们的秀才老爷何时回来的,可是府学里放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