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途中，车窗被降下了微小的缝隙，沙沙作响的疾风从这个缝儿拼命争抢着往里头钻，栾馨的手在上面虚搭着，感受着遣卷到指尖儿上的凉意。　　　　蓝思坤等人由蓝氏派来的车子接走，栾馨想要送华莹一程，所以现在回程的途中只有他们这一辆白色的车，漆黑的夜加之渗出惨白的月，当真算是送了华莹一程。　　　　这个世界，人和人不同，蓝思坤可以把他人生死置之度外，但是栾馨不行，她是个看到马路上被压死的小狗都要等会儿主人，等不到自己把小狗儿埋起来的人。一个人不论他的外表如何，重要的都是他那一颗心，有人怀揣七彩玲珑心在这世间行走，当然也就有人带着一颗涌动鲜血偏执单一的心，无论是哪种心，都会存在。　　　　车子划过路面，周遭晚林风吹打枝桠发出沙沙声响，偶有溪流窸窣作响，再又一个转弯路口，栾馨开口：“余笙，我们下午走走吧。”　　　　余笙忙把车子停下，视线越过栾馨肩膀看到漆黑小径，他稍微迟疑了下，接着解开安全带，挑唇：“好。”　　　　栾馨疲倦地点点头，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余笙把车往旁边靠了靠后也下了车。　　　　他像颗树那样站在栾馨的身旁，仿佛只要树不倒，栾馨就可以找到依靠的地方。　　　　男孩儿身上带着淡淡的肥皂水味儿，心脏跳动的频率高于其他年级的人，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就好像是青春活力的代名词，无论走过多少路，见到多少事，费了多少脑细胞也依然充满活力。　　　　晚上风大，栾馨身上裹着余笙给她披上的衣服，她紧紧地收紧衣摆，眯眼看着幽深小径，望着里头漆黑一片的山林，她慢慢开口：“华莹的死，跟‘小猪佩奇’有关系吧？”　　　　“有关。”余笙把刚刚收到的短信递给华莹看，短信上写着‘这是警告。’　　　　“呵，”栾馨冷笑道：“Ta以为自己是能够主掌他人生死的上帝么？”　　　　“明天去市局报道，想好怎么说了么？”余笙将手机收回，双手插在裤兜里，身体的每个骨节都像是不好用了似的，他直接松松垮垮地驼背塌腰。　　　　栾馨眯眼想了想，然后说：“我想起来华莹那天晚上揪了我一根头发。”　　　　余笙没有很快说话，眉头微微蹙着，过了会儿他才说：“不是要走走么？”　　　　“不了不了，你看那儿就像是个巨大的黑洞，想要把人吸进去一样。”栾馨一边摇头一边说。　　　　“回去吧，回去休息。”活力少年余笙的兴致似乎也不是很高。　　　　这时，栾馨包里的手机不要命地响起来，这个爆炸一样的铃声是她给陈辰单独设置的，陈辰一般也只有急事才会用工作用的手机给她打电话，一听到这铃声，栾馨就有些慌，她手忙脚乱地把手机翻出来，忙接起：“辰哥，怎么了？”　　　　不知道那头的人说了什么栾馨的脸色越来越暗。　　　　“嗯，我这就过去。”栾馨。　　　　“嗯，我知道。”栾馨。　　　　“等会儿见，嗯。”栾馨挂断电话下，直接从余笙手里拿过车钥匙，径直走到车旁，开门上车，余笙没说什么去了副驾。　　　　在栾馨打火的时候，余笙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栾馨挑眉：“怎么？”　　　　“小老师，别怕，我在呢。”余笙看着她的眼睛笑得干净，栾馨莫名感到心安，她点点头，打火，开车。　　　　走到半路的时候，栾馨才再次开口：“之前那具尸体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是三年前的遗体捐献者，姓魏，是位老慈善家，案子以学生恶作剧结案。”　　　　“丢失的那十二具尸体呢？不用追回？不并案处理么？”余笙有些惊讶这件事了解的如此之快。　　　　“不并案，算两个独立的案子。”栾馨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突出的骨节泛白。　　　　余笙淡淡的哦了一声，身子陷进椅子里，眼皮耷拉着，看起来下一秒就要睡着，栾馨以为他要睡着的时候，余笙却慢悠悠地开口了：“有人失踪了吧？”　　　　“吱——”栾馨猛踩方向盘，橡胶车轮与柏油地面亲密接触拉出黑线，她高声问：“你怎么知道？！”　　　　“哎，”余笙叹了口气，心里默默担心了一下以后孩子的智商后才说：“你脸上写着，这事儿还没完，六个大字，稍微一想就知道肯定又出事儿了。”　　　　“哦哦，我忘了你脑子比较好使。”小汽车从新发动，栾馨稍微冷静了一下才说：“我希望你以后照顾下已经上了年纪的青中年教师，我没你和蓝思坤反应那么快，但也不算慢的，在你们面前我总觉得自己是个智障。”　　　　余笙笑笑，贴心地说：“你不是啊。”　　　　“我知道。”栾馨强压着想要停车把他扔路边的心。　　　　过了会儿，栾馨把陈辰告诉她的信息转述给了余笙：“失踪的人是我们系的一位中年教授，目前带了三位研究生，也是这三位学生最先发现他失踪了，连着一周没看到他。”　　　　“那三位学生是不是快毕业了？”余笙直起腰询问道。　　　　“对，研三，发表的论文，参加的科研项目，数量质量都够了，只要导师审核通过就可以顺利毕业，”栾馨说完，又多说了句：“三位学生的嫌疑已经排除。”　　　　说话间，车子停到市局门口，现在已经是夜里十点整，市局的整栋大楼每一层的灯都亮着，犯人不睡觉，他们也不能睡。　　　　栾馨和余笙一前一后走进市局，直奔刑侦科，栾馨刚一抬手敲门里面就有人走出来，在看到栾馨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忙说：“姐，辰哥在里面等你呢。”　　　　余笙听着眼前这个小胖子叫栾馨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所以他笑得真诚地说：“你们局里伙食挺好哈。”　　　　小胖子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一拍肚子，直接把小眼睛给笑没了：“是挺好的，我一百斤进来的，现在都快一百四了。”　　　　“嘿嘿，注意别三高了。”余笙拍拍他的肩膀，越过他走进去。　　　　屋子里一共六张桌子，目前只有三个人在，陈辰在最里面的桌子前戴着眼镜手里拿着放大镜在地图上不知道在找着什么，地图旁放着应该已经凉透了的小笼包，栾馨走过去的时候陈辰都没察觉到，还是紧跟在栾馨身后的余笙，抬手轻扣桌面两下。　　　　在哒哒声中，陈辰抬起了头，他的一头头发像是鸡窝，看着少说也有三天没洗了。　　　　“你们先做，我把这个弄完。”陈辰拉开身边的椅子，推给余笙。　　　　椅子还没滑到余笙腿旁就被他伸手按住了，栾馨在旁边嘀咕了句：“光华肢解案不是结案了么？你这怎么还跟刚捡破烂回来？”说着，栾馨抓了两下他的头发。　　　　陈辰一躲，略无奈道：“你以为安城一个月就一个案子么？”陈辰伸手用食指点点眼前的一摞成箱车厘子那么高的资料：“这些，这半个月的案子。”　　　　“行吧，你快点儿，我明天有四节课要上。”栾馨不自觉地坐到了推到她腿跟前儿的凳子上。　　　　陈辰嗯了声之后继续埋头工作，余笙站在栾馨身后规规矩矩的什么也没伸手去翻，但虽然没伸手去翻，也还是把他们科室挂在墙上的时间表全部记下来了。　　　　时间表里有一条是——六月三十日，光华大会堂讲座，老大上这三个字被划掉，旁边写着，我不上！余笙心想，还挺会苦中作乐的一群人。　　　　陈辰忙了能煮一锅米饭，做一顿水煮牛肉那么久的时间，栾馨歪在凳子上睡着了，身上披着余笙的小衬衫，在看到余笙上身就剩下白色贴身短袖，腹肌胸肌的轮廓被显现出来。　　　　很显然，陈辰已经不把余笙当外人了，他冲余笙招招手，示意他跟他出来。　　　　余笙看了眼睡熟的栾馨，弯腰看了看她的眉眼，然后跟在陈辰身后走了出来，随手把门带上。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靠着墙，走廊没开灯，接着从别的科室透出来的光。　　　　“你喜欢你们老师？”余笙做梦也没想到陈辰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所以余笙扯了扯嘴角，艰难地问：“还，还不够明显么？”　　　　陈辰稍微想了想一拍脑门乐了：“你看我就说我猜的对吧，你喜欢你们老师。”　　　　“对。”余笙嘴角抽搐，感情这位大佬是个天然呆？　　　　“那什么，既然你喜欢你老师，那你就是我妹夫了。”陈辰笑，余笙忙点头，心想妹夫可以，非常可以的！　　　　陈辰又说：“她现在睡着了，我跟你说一下最近的注意事项。”　　　　“好。”余笙点头如小鸡啄米，眼睛似乎也比平时更大了。　　　　“第一：确保她的安全，我不认为光华肢解案结束了，她是第一个目击证人，也许会受到威胁；第二：保证自己的安全，你们两个现在是两件案子的中心，这不一定是巧合；第三：出现问题拨我电话。”陈辰说完，把自己的电话号写在便签上递给余笙。　　　　余笙接过后，勾起唇角，淡淡开口：“华莹也许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