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书舍一如往常,静谧中带了点喧嚣,空气中淡淡的笔墨香让人沉醉,安生穿着一身青色长衫,手里拿着一本看不懂的野集,悄悄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一双眼在各种人身上流转。
这是个技术活,不能随便给一个人,要给一个有点人脉,平日里喜欢“分享”的人,他将目光锁定在楼梯拐角处一个穿着绿色长袍的书生身上,安生观察过了,来来往往的人见到他都会打声招呼,他也乐于替别人答疑解惑,也会义愤填膺的指责书中那些政客,想来是个人缘极好又爱多管闲事的人,安生锁定了目标,便朝他走去。
那人正低着头看书,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一下,堪堪后退了两步,正欲指责,只一个人影匆匆消失再拐角处。
那书生生气不及,突然看到脚边有一封展开的信,他拿起信正欲收好,却“不小心”看到了信上的内容,一时震惊,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便匆匆回了房间。
安生躲在后面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由得佩服自己的好演技,接下来,就等事情的发酵了。
此时是谢忱送粮的第一天,也是东境断粮的第四天,伊人守在城门上,不停的眺望远处,从清晨等到日暮,身边的巡逻换了一批又一批,唯有她红色的身影,一直守在那里。
严子峻看她本就消瘦的背影,不由愧疚,将热粥递给她,“公主,您一天没吃饭了,先吃点东西吧。”
伊人摇了摇头,“我胃小,还不饿,你喝吧,你可是还要提刀杀人的。”
伊人瞧他脸色苍白,便知道他也没吃,按理他们虽然断粮,但也不至于就被逼到这个份上,是萧野将他留守在东境将士的粮也断了,伊人无法,只能将他们所剩无几的粮分给他们,他们是萧野的兵,就算吃了他们的粮,自然也认为是他们将军的计谋,毫无感恩之心。
眼下,他们已经断粮几日,士兵没有了斗志,每日只有守城得人能多吃些撑场面,再这样下去,让东蛮人发现端倪,怕是难守。
“线人来报,说是东蛮人收到密信京都皇帝将我们的粮断了,准备反击,现在正在吃庆功宴,明日,大概就要攻过来。”
想要逼死他们的,只有萧野,只要他们这里败了,他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将导火线引到萧予安身上,伊人手指渐渐收紧,隐忍着怒气,“有没有可能将百姓都带出去?”
他们守不住,即便是不能将国土守下来,至少不能让无辜的人牺牲。
严子峻摇了摇头,神色严峻,“带不出去,萧野派人将岚城封城了,我们现在,是进退两难。”
伊人清冷的眸里闪过一丝杀气,她在城门守了几天,眼看百姓越来越浮躁,频频望城外看,若是这一战不能打赢,萧予安第一仗便输了,以后再想翻盘,就难了。
若是真的走到那一步,伊人想,“那就守好城门,能多守一刻是一刻,能多杀一个人是一个人。”
严子峻沉默下来,默不作声将那碗粥喝了,突然动作一顿,目光看向城门远处,惊喜道:“他们来了。”
东蛮人的铁骑奔来是马蹄乱溅,而远处的声音,是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伊人看向远处,就见小挑领着一队人赶来,隔的好远就在高喊,“粮食来了,粮食来了。”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将他们迎了进去,身后响起一阵欢呼雀跃地声音,伊人渐渐红了眼光,看着风尘仆仆晒黑了的小挑,从前那个秀气的小丫头如今也扛得起重担了。
“姑娘,我回来了。”小挑将剩了半包的桃花酥递给她,眼里含着泪,“粮食我给您带回来了,来得有些晚,姑娘莫怪。”
伊人知道这一路有多不容易,她将人扶起来,“能坚持多久?”
“至多不过三日。”
伊人陷入沉思,“因为岚城被封?”
小挑点了点头,“我们不同批次将粮草护送过来,早几批虽然封城但是借您的名义还能进城,但三日前岚城全部换成萧野的人我们的人便进不来了,眼下只有早先进入岚城的那几批和岚城无书舍的粮草。”
消息传出去,无书舍调集粮草需要时间,因此护送的时间不一样,先不说无书舍本不是经商的,就说东境这么多人,几个小小的无书舍根本养不活。
“公主。”严子峻突然跪下来,“眼下我们需要对抗外敌,萧野留下的驻守兵,他自己都不管,我们……”
伊人知道他要说什么,干脆地拒绝了他,“不行,他们也是大燕的子民,萧野是个不折手段的,若是我们都不管他们,他们必死无疑,且对他们不管不问,容易引发暴乱,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严子峻心有不甘,却也没说什么。
“你先下去吧,让底下的人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们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严子峻有些疑惑,“东蛮人已经知道我们断粮,也知道我们手上有多少人,本该是守才是,为何要主动出击。”
“东蛮人不清楚我们发生了什么,他们所有的消息都是萧野传给他们的,既然如此,我们就想尽一切办法迷惑他们,让他们对萧野产生怀疑,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被萧野一直牵着鼻子走。”
眼下东蛮所有的消息都在萧野的掌握中,萧野封了岚城,岚城之外掌握在她手里,萧野收不到消息,正是她掌握主权的时候,眼下东蛮人做的所有的计划都是基于萧野的消息,只要她能迷惑他们,便可以拿下第一仗。
“明日,全军出动,战鼓,军旗,叫东蛮好好看看,什么叫大国不可欺。”
东蛮人不知道叶家兵的实力,萧野不知道萧侯爷带兵的实力,这便是他们最大的武器,明日全力一击,虽会被重创,却也守住了东境。
十七一觉醒来,已经是夜幕当头,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床头洒下的月光铺在床沿,萧瑟的笛隐萦绕在他耳边,他附身朝窗外看去,就见沈其峥站在窗下抬头望他。
十七倚靠在窗边,眼神懵懵懂懂,不似以往犀利,“不上来坐坐?”
说罢,侧过身子,沈其峥便越过窗户跳了进来,径直走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脸色不大好,“找我来何事?”
“找将军帮个忙。”
“哼!”沈其峥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十七将军一回京久找了许多人帮了忙,也不怕打草惊蛇?”
十七不意外他会知道这些,他让李如言去找他便没打算瞒着他,沈其峥要是这点都拎不清,先帝陛下也不会将他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