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扬也站起来,沉声问:“那你为什么不去欧洲?”
“或者北美。”
这回轮到我沉默。
想了半天也没有好的说辞,我只好顾左右而言其他:“可能是系里的老师都对我很好,跟我处的像朋友。总是充满耐心地循循善诱,从不催促、过分苛责我。我喜欢这样温柔的人。”
“周围的同学也很好啊,每一个人都会全情投入于手头的事,不论课堂或工作。热情而乐于分享,这点很难得。”
我不敢看萧扬的眼睛,垂下视线假装数他的衣角上的格子,边数边说着,“他们无一例外的思维敏捷、优秀、上进,对这个世界有自己独特而成体系的看法与认知。”
“相比较于曾经我会很担忧自己未来会找不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或者说高薪水的工作来与自己所接受的教育对等。”感觉到萧扬正慢慢向这边走来,我加快了语速。
“我现在更愿意去体会、丰富自己的阅历,去尝试不同的人生,接受更多的挑战。单纯去追求自己的激情所在,做真正喜欢的事情。”
说完,我缓缓抬起眼。
萧扬神色复杂地站在我面前,他嘴唇动了动,有些欲言又止。
他在这种事情上总显得无措,像个小孩子犹犹豫豫地不知如何开口。
我心下了然,主动开口,”萧扬,我坐在课堂里,能感受到逻辑、算法带来的纯粹的快乐。我向往这种和现实利益没有一点关系的纯粹。所以我更想留在这里。”
注视着萧扬躲藏在镜片背后,映着点点灯光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说:“你说的那些。无论是芬兰搭在冰天雪地里木头做的小房子,可以透过天花板看极光、星星;还是通过游戏,为他人制造快乐。我都向往又热爱,可我心里知道自己最想要、最爱的是什么。”
“我其实一直想,没关系,我可以说给你听,我可以把自己说给你听。”我的语气变得难过。
“你不用说了,不用了,Gin。”萧扬轻拍我的肩膀不让我继续说下去。
直到他伸手用拇指替我擦掉眼泪,我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
不是伤心,而是为萧扬、为我们感到难过。
“我尝试过,可是…..萧扬,我其实,特别特别想把你留在生命里。可是……”
“没事的,Gin,没事。”萧扬轻轻环抱着拍我的肩膀。
“对不起。”我最后趴在他耳边说。
那时我拉着萧扬的手,借力翻过没有防护栏的建筑物拐角。探险般的爬上维修工专用天梯,被他半抱着跳下高台,站在十一层楼高的露台。
眼见夜幕里漫天灯火与圆月、星光交相辉映,所想不是车水马龙的喧嚣背景里竟有如此浪漫寂静的夜色,也不是此刻良辰美景萧扬就站在我身侧。
而是下意识地去兜里掏手机,只记得远在天边的人尤其爱看夜景,想把这一刻拍给他看。
从一开始就该知道,我没有办法再爱上别人了。
“没事的,你知道的,我们永远都会留在对方的生命里。”萧扬在夜晚新年的钟声敲响后,终于鼓起勇气小声对我说。
就这样,我永远地失去了萧扬。
小时候想要一个玩伴,听他讲没听过的推理故事,跟他分享新发现最令人咋舌称奇的本格推理小说。
后来终于真的寻到,却发现已经长大了。曾经背着父母,夜里偷偷躲在被窝里看的推理小说不再是最热爱的。现在即使有时间来阅读,也会将时间划拨给别的更值得做的事情。
兴趣爱好尚且沦为谈资中的‘爱好’,更何况是那位姗姗来迟的玩伴。
真实的人生就是如此,我们在不断一个一个地失去同行之人,又在不断一个又一个结识新的朋友。我们在不断地学着去包容每个个体独有、不会因为他人而改变的处事哲学,尽管在这套哲学指导下的行为会伤害我们的感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