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礼教说男女授受不亲,光天化日之下把一个未婚女子抱在怀里叫做“轻薄”,坏人名声,但是秦戍一点都不想放手。他出身大家世族,不是不懂礼教,但他更知道面对心悦之人,就是想要亲近。他不止想抱她在怀,还想亲吻她,想…… “阿云,我……。”他要说的话在舌尖几番辗转,终于还是被他压了下去。他想说他心悦她,想说要娶她为妻,但是他知道不该说。上次在宫里他说了求娶的话,她躲了自己好几个月。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她没再那样明目张胆的躲自己,他不想再把她吓跑了。 这句话不说出口,哪怕是自欺欺人,总给相互一个余地和机会。 丘亦云不自觉攥住他衣襟的手松开来,人站直,离开了他的怀抱。 心乱如麻……丘亦云甚至不愿抬头,匆匆走了出去。 当年她嫁给房季同之时,房季同是名满京师的俊才,无论样貌还是才学,在京城风头无两。婚前他们在洛氏海棠花会上见过一面,她当时十五岁,真真是少女情怀的时候,却没有过此时的感觉。 那时候她只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见到风流俊俏的未来夫婿,甚至没有多少害羞或雀跃。可现在,她心如擂鼓,抓着他衣襟的手都不想松开。 丘亦云面冷如霜,露出一抹有些嘲讽的笑容。师父的卦从未失算,红鸾星动,她这样子,难道真的是红鸾星动? 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把这些念头甩出去,师父说过,不清醒的时候不要思考复杂的问题。感情这东西,实在太复杂。 教学三人组停下了教学,脑袋凑一块开始说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凤翾:“师姐心悦俊哥哥。” 丘亦雨:“姐姐的样子,好像在难过。” 丘亦风:“是时候回一趟临虚宫了。” 凤翾、丘亦雨:“?”一脸疑惑看着突然转变的话题,两个小的都在想发生了什么就突然要回临虚宫? 丘亦风:“五弊三缺,你会解?”指完丘亦雨,丘亦风又指着凤翾,问,“你会解?” 两人齐齐摇头。 “所以啊,找师父和长老们问问吧。明天我就跟陛下告假,正好把亦云继续留在京中。”丘亦风又露出丘氏招牌得意笑,“让他两好好的,培养感情。” 两人齐齐点头,崇拜的看着师兄(大哥)。 秦戍走出来告辞,丘亦风一路把他送到门口,说:“明日我会向陛下告假回一趟临虚宫,近段时日,舍妹就托安城多多看顾了。” 秦戍有些意外他突然要离京,但没有多问,只应下丘亦风所说看顾的话。 第二天恰逢大朝会,丘亦风果然在早朝后向陛下告假,说心有疑惑要回临虚宫请教。当下未逢节庆,并无重大祭祀事宜,京中近期也安稳,陛下欣然应允。当天下午丘亦风带着随从正要离府出京,就收到宝仪大长公主府的帖子。 上面说嘉宜县主正好要去临虚宫为祖母祈福,请国师大人顺路把人捎过去,路上也可保县主安全无虞,和帖子一起来的还有一身男装骑着枣红大马的嘉宜县主。 人都到了门口,推拒不得,丘亦风虽然觉得这未免太凑巧了些,但是他对嘉宜县主破有好感,如自家妹妹一般看待,自然也不会拒绝这么一个顺手而为的事情。于是两人带着侍卫、随从,相携出京,往西而去。 秦戍也如约来接丘亦云一起去四营查看。枢城布兵,设四营十二卫。以金吾卫为首的十二卫主要护卫宫城及京城内治安,有近五万人。而四营分设枢城的东西南北四面,为建制军营,天武、虹光、期门、奔雷四营兵将共计十万人。四营十二卫是拱卫京师的核心力量,非皇帝心腹不可掌。 陛下着秦戍整顿四营十二卫,或许这想法由来已久,也或许是陛下近期有新发现,是因为其中有必须要清除的势力才着秦戍整顿。陛下显然没有告知的意思,那么就只能秦戍自己去清查。 他不想一早打草惊蛇,请丘亦云前来,确有私心,但也更是为公心。丘亦云特殊的身份,实在是麻痹敌人的利器。 他知道自己有个“玉面阎罗”的名声在外,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必将心生警惕,但是他想要对方尽快露出马脚,就要让对方放下戒备。授职之初,巡视四营再正常不过,大乾尚道,但不代表人人尊崇术士,尤其丘亦云还是个女人。若是毕恭毕敬带着丘亦云去巡视,那女子莫近的军营里想必会传出许多对他不利的传言。折损自己的威信,给对方可乘之机,他不信对方那么沉得住气。 当然,他确实也需要丘亦云帮忙看看四营中可有异常,若是普通兵士对上大衍教余孽那样的力量,无异于以卵击石。 秦戍没有向丘亦云说这些打算,但是一到奔雷营,触到那些从惊疑到失望的目光,丘亦云一下就懂了秦戍的打算。 “三小姐这边请,敢问可有异常之处?”秦戍其实学不来有些人卑躬屈膝,他的话在别人听来还是有些生硬,但那不问兵事只跟随丘亦云四处看的行径,实在让士兵们忍不住动摇对传说中“玉面阎罗安城将军”的崇拜。 两人经过一处营帐,待他们一走到别处查看,终于有人忍不住冷哼出声:“浪得虚名!他当初湟水之战,怕不是靠脸迷惑的敌军吧!” “休得胡言!”伍长立刻训斥,但是那脸色,俨然也是和那士兵一个想法。 “靠脸迷惑敌军……看来,将军的战功可以被质疑,人品可以被质疑,唯有美貌如磐石,世所公认。”丘亦云低声打趣道。 “若真能靠脸迷惑敌军,我愿单骑入敌营,诱敌将来投。” 秦戍没有因她打趣而生气,反而跟着她的话开起玩笑来。丘亦云不禁笑出声来,一扫愁绪。她第一次知道,她和秦戍不互呛的时候,还挺有趣。 见她开怀,秦戍终于放下心来。他邀丘亦云前来,心里未必没有担忧,怕她被兵将的目光甚至言语刺伤。但是他知道丘亦云真正心系的是什么,所以他一说她就答应了下来,因为这对她而言,也是难得的机会。师出有名的进京畿四营查看,比那一二异样的目光重要得多。 她从来不是娇养在深闺的世家贵女,她是披荆斩棘的开刃剑,锐不可当。 世人总以为自己聪明,更相信亲眼所见。若所见与所闻不符,就会认为是传言有误,认定自己是看破真相的那个聪明人。奔雷营许多兵将现在就是陷入了这种状态,他们看着丘亦云又是唱经又是烧符,而秦戍始终崇敬的看着她,他们满脑子想的都是过去的传言都是假的,秦安城其实是个痴迷道术听信术士的邪派。 奔雷营一位副将捏紧了拳头,面上青筋毕露,眼看就要冲上前去质问秦戍,被主将死死拉住。主将低声呵斥:“你想做什么?!” “我去告诉统领,不该求仙问道,我们都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战绩。” “胡说!术法便是假的了?统领是大乾战神,还比不上你明白事?” “我不是……”副将不服气,但是又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最终只得甩开上司的手,走到后排去站去了。 丘亦云把两人的对话都收入耳中,她最爱气人,尤其是看别人被气得直喘气却又对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她顿时玩心大起。 她本已查看完全营并无异常,只是配合秦戍做戏才开坛祭祀祈福,祭礼中定了要杀羊,原本用普通刀具就是,但是此时她起了玩心,旁边的准备的刀也不要了,脚踏七星步到了秦戍面前,她一笑,把手覆在了秦戍握刀的手上。 秦戍心尖微颤,就见丘亦云抓着他的手拔出了他腰间烬雪,然后带着他身形游走到了祭祀的活羊面前。手起刀落,那羊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叫声,就倒地不起。 一代名刀烬雪就这么被用来杀祭祀的牲畜,果然,这一刀落下,那站到后头去的副将狠狠把自己的佩刀掼在了地上,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顽皮。”秦戍在她耳边说。两人一手交叠,丘亦云仿佛被秦戍圈在怀里,他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她半边耳朵都酥了。 犯规了啊,长得好看就算了,声音也这么好听是怎么回事? 丘亦云正想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秦戍已经先她一步放开她,走到一旁取了一块布巾擦拭自己的佩刀。丘亦云还没出击对方就收兵了,怅然若失,连着刚才捉弄人的好心情都散光了。 做完道场,丘亦云扬声问:“诸将士,可有人要找我算卦?” 此言一出,收获无数敢怒不敢言的目光。没办法,秦戍刀还没入鞘,就这么站在一旁,一边看一边擦刀。 正经来求她算卦,在京中她一卦可以说是千金难求,这些人竟然不珍惜。对于损害了自己的“完美”形象帮秦戍做戏这件事,丘亦云觉得必须讨要报酬,至少要让他多被贴几次傀儡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