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圣旨颁下,雍王府和宁国公府很快开始过六礼,纳吉还是雍王亲自到国师府请丘亦风出面卜算。 合生辰八字是基本功,丘亦雨虽然学艺不精,合个八字还是没任何问题,丘亦风便说让丘亦雨来合。在外人看来,丘亦雨只是年纪轻,别人并不知道他天分不高,雍王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一番演算,丘亦雨非常慎重,反复算了才说:“阴阳和合,大吉,恭喜王爷,您与房小姐乃是天作之合。” 丘亦雨说着把庚帖递还,林女官接过,向丘亦雨点头致谢。 将雍王和他的随从送出府,丘亦雨进了门又开始掐指算,丘亦风见状问他怎么了。 “大哥,我觉得王爷和房小姐这个八字,有点奇怪。” “怎么个奇怪?”丘亦风悠哉看书,不甚在意的问道,“怎么?你骗他了?其实不好?” “不是啊,是太好了。”丘亦雨说着走到书案边,提笔便将两人的生辰八字默了出来。 递给丘亦风,他问道:“哥哥你看看,是不是我想多了。” 丘亦风接过,看了两眼,神色凝重起来,神情顿时严肃起来,手里的书一放,起身到了卦台前。 演算良久,丘亦风紧皱的眉头始终不曾舒展,半个多时辰过去,丘亦雨看得眼花缭乱已经完全看不明白自家大哥在算什么了,丘亦云这才停下了演算。 一声轻叹,丘亦风毫不犹豫将手里的这张纸引火点燃,焚烧殆尽。 “这两人的命格丝丝相扣,成亲之后必将琴瑟和鸣,关键是相互影响……祸福难料。”丘亦风低声说,“这件事千万别让亦云知道,忘了他们两人的生辰八字。” 丘亦风没有说更多,他算清了两人的前路,却不知道这样的命格是福是祸,但无论如何,这件事不能让亦云知道,有些事做过一次已是赌上性命,再来一次谁也无法保证全身而退。他们从出生起,因特殊的天赋而注定不平凡,窥探天机,甚至逆天改命,总要付出代价。 丘氏一门,从祖师爷创立临虚宫起,丘氏子弟也好,临虚宫弟子也好,行走天下游历四海,行善举积功德,一为大义,二为抵消一些因泄露天机而遭受的天罚。五弊三缺,并非虚言,妹妹如今已经因为这件事对秦戍避之不及,若是知晓了雍王和房五的八字,实在难以预测她会怎么想怎么做。 他不会再让妹妹去冒险。 丘亦风正在想事,下人来报:“大人,宝仪大长公主府的嘉宜县主来访。” 被拉回神,丘亦风有些意外,从刚才的情绪里抽离出来,让仆从把嘉宜县主请进卦室,吩咐备茶,等人到了门口他才意识到对方是个小姑娘,又吩咐上点心。他知道自家妹妹和嘉宜投缘,算是忘年交,自然以礼相待。 “国师大人有礼。” “县主有礼。” 嘉宜和丘亦风两兄弟相互见礼,丘亦风这才问:“县主所为何来?” 嘉宜偷偷看丘亦风,脸上的笑甜甜的,仿佛都看不够,听他问话才答:“嘉宜此来是想请大人帮忙的。我祖母最近总是睡不安稳,半夜时常被梦境惊醒,喝了太医开了安神汤也不管用,想请大人帮忙看看。” 丘亦风心想嘉宜县主心怎么这么大呢?大长公主一把年纪,觉睡不好可不是小事,她怎么看着还笑得这么开心? 嘉宜和丘亦云交好,按理说该去找亦云帮忙才对,亦云是女儿身,出入大长公主府也便宜。丘亦风正奇怪,想到自家妹妹那做派,脸黑了一半,问:“县主是不是已经去过我家,亦云是不是又不跟人招呼就出门了,人也找不着。” 嘉宜不知道怎么就说到这个上面去了,面对心悦之人会变笨,但是她聪明值基数大,所以还没有笨彻底。心想如果丘亦云在家她却不去找就不合常理了,其实她根本没去过镇国公府,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只能让丘姐姐背下这口黑锅了。 嘉宜点了点头,笑容收起来,露出焦急的神情,说:“劳烦大人随嘉宜去看看祖母吧。” “分内之事。下次大长公主府上有事需要丘家帮忙,县主不必亲自跑过来,让下人送个信,我们自会过去。” 不亲自跑过来怎么见你?嘉宜心里甜丝丝,微点了点头跟在丘亦风身后,看着他阔朗的步伐、宽厚的双肩,闻着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香火味道,略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 不低头还好,这一低头就看到了自己一马平川的前胸…… 当一个女子有了倾慕的男子,这个男子已经二十六七,她却还是个没发育的十四岁少女,这个落差,真不是一点半点。 丘亦风和丘亦雨虽嘉宜县主到了大长公主府,门庭古朴,仆从井然,好感油然而生。 大长公主府乃是前朝一位公主的旧府,因年岁久远,沉淀了许多古韵,但是如今来看,还是旧了些,小了些。宝仪大长公主乃是大乾皇族中辈分最大的一个,先帝和当今都几次想另赐府邸,但都被大长公主拒绝了。 公主驸马鹣鲽情深,驸马战死之后,公主说若是搬了家,他的魂魄恐怕找不到归路了,因此表明在她百年之前,公主府不易门庭。她老人家已是大长公主,府门前挂的仍是她出嫁赐府时挂的“宝仪公主府”的牌匾。 嘉宜亲自把人请回来的,无须通传,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大长公主居住的正院。大长公主正院大厅里见了丘亦风和丘亦雨,看起来精神不错,却掩不住眼下青黑,目光也有些虚浮。 丘亦风也不多客套,见了礼就问情况,丘亦雨在一旁观摩学习。 “殿下夜间睡不安稳具体是什么表现?” “总是做梦,然后惊醒。” “还记得梦境里有什么吗?” 大长公主摇摇头,说:“具体记不清了,就是一些破碎的情景,有点熟悉,像是年轻时候见过的场景,但是一醒来就忘了。” “这样多久了?” “四五天了。” 丘亦风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张叠好的安神符,双手递给大长公主身边的女官,说:“殿下这种情况,多半是因季节变幻天气炎热,阳气愈盛,将地表阴气逼了出来,殿下毕竟有了年纪,有些抵挡不住,故而梦境缠身。这是安神符,殿下将这张符挂在床帏西角,应该就不会再为梦境所苦了。” “为保万一,我再去府上走一圈,看看有无异常之处。” 大长公主不是第一次见丘亦风,但是却是第一次以看未来孙女婿的眼光来看,见他耐心解说,没有故弄玄虚彰显自身能力,心下赞赏。宝贝孙女那边一直给她打眼色,她只好让侍女把自己扶回房休息。 “多谢,正好本宫困倦,挂上安神符去歇会,就让嘉宜陪国师走走吧。”虽说是被孙女撺掇得看未来孙女婿吧,但礼不可废,丘亦风作为国师,皇室也不能对其不敬,称谓不能乱。 丘亦风一无所觉,闻言又交待大长公主的侍女,如果挂了安神符还惊醒,一定要立刻叫他过去。 嘉宜带着丘亦风两兄弟在府中查看,仆从们隔着一些距离坠在后面,嘉宜偷看丘亦风的侧脸,目若朗星鼻若悬胆,又看他执盘的右手,干净修长,不禁微红了脸。她心想为什么今天还跟着一个元宵节大灯笼丘亦雨呢?要是只有她和国师就好了,那就算是一场很好的相会了。 大长公主府承前朝遗风,恢弘古朴,没有太多雕饰,没有九曲回廊的巧思,但是扑面而来的厚重感让人心生肃然。其实在这样一个府邸里,说真的,哪怕如今夏花烂漫,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男女相会的浪漫。 直到一路走到了嘉宜的院子。 还没进院子,结了果的杏子就随风送来香甜气息,院里一架葡萄的枝条爬出院墙,鲜嫩娇俏。 “这是何处?”丘亦风不禁问道。 “这是嘉宜的住处。”嘉宜双眼望着丘亦风,亮晶晶的,丘亦风想到某种动物的眼睛,莫名感受到了她期待的情绪。 期待什么? “县主闺阁不敢冒犯,那便在外面查看一番吧。”丘亦风退后一步说。 嘉宜一听立刻急了,忙说:“不行,不行,那要是因为没看仔细留下祸根怎么办?我和丘姐姐情同姐妹,国师大人便也是我的哥哥,只是进院子看看没什么的。” 话说完嘉宜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剪了,神一样的“哥哥”,天啊,她说了什么?本来国师大人看起来在这方面就呆呆的,她还说是哥哥……怎么办?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了。 简直想大哭一场! 嘉宜心里风云变幻,丘亦风果然是呆呆的,闻言只是想了想说了声“好吧”就进院子看去了。倒是丘亦雨在旁观注意到了嘉宜的脸色,不禁有些奇怪。 在院外只能看到栽种的杏树和葡萄架,到了院内就把院子看全了。院子里除了葡萄架和杏树,还种了许多木香花,葡萄架下放了一架躺椅,杏树胖搭了一个秋千,石桌石凳上摆放着花果,煞是好看。 丘亦风从善如流,果然仔细看过,跟嘉宜说没什么。又替嘉宜看了院子里和正厅的风水,给了她一些调整摆设的建议,这才出院门去下一处。 府中转了一圈,确定无事,回到正院,大长公主还在休息,侍女说睡得很安稳。 “那就无事了,以后若是有什么问题就遣人与我说。”说完丘亦风的目光落在嘉宜身上,又拿出一个护身符递给她,说,“县主年纪小,也容易为邪祟所趁,这枚护身符装在贴身荷包里,晚上就压在枕头下,一般的邪祟奈何不得。” 嘉宜珍重接过,刚才的郁闷失落一扫而空,当即就把随身的荷包解开,里面放着几颗银豆子和香料,又问荷包里能不能放别的。 “香料不宜放在里面,金银无妨,金银本身就有辟邪的作用。” 好学少女嘉宜望着丘亦风点点头,又点点头,丘亦风突然有点手痒,想摸摸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