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花厅,见礼叙座,淑太妃和房夫人闲聊起来。房沁兰仔细听着,不多插话,两位长辈说起她问起她的时候答话爽快,其实她还是没什么精神,所以没怎么主动开口接话,但也知道这不是使性子的时候。 临近午时,太妃留膳,侍女来报王爷下朝回来了。大乾男女大防不重,人多人杂时男女一般分别开席,但是这种只有几个人在,而且长辈也在场的情况下男女同席用餐倒是正常。淑太妃有心让儿子见见房沁兰,至少不能是讨厌的,因此就势问道:“小儿也一块凑个趣,夫人看可否?” 房夫人哪里会拒绝,自然是礼貌应下。 几人移步饭厅,早有下人开始摆膳,三人一一落座,没一会进来一名头戴玉冠、着宝蓝长袍男子。身形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身高八尺,身量修长但偏瘦,不像秦戍那样明显的青年身形,饱含力量。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是身份实在不需要猜,房夫人和房沁兰忙起身见礼。 雍王忙叫免礼,他知晓今日母亲请房氏母女过府的打算,却并未急着去看房沁兰,而是先和淑太妃问好:“儿子在外头沾了一身尘土,怕搅了母亲清净,换了身衣服来迟了,母亲莫怪。” “你呀,定是又去哪里闹了。”说完淑太妃也没再继续这话题,而是招呼房夫人和房沁兰坐。 “房夫人和五小姐不必拘谨,快请坐,不然母亲要责怪本王了。”雍王也笑着附和。 房沁兰听着他温润的嗓音落在耳中,想到“君子如玉”四个字。她心想他看起来很好相处呢,不知道是不是在其他人面前也这样。 在任何时代,人们都喜欢搞一些排行排名,在民风开放的大乾,女娘们也会品评各家公子少爷,因此京城女娘中流传着京城四公子的说法。 玉面阎罗秦安城、霞姿月韵丘亦风、惊才风逸雍亲王、渊渟岳峙房季同。女娘们给雍亲王点的“惊才风逸”四个字可不是随便乱来的,雍亲王十三岁那年瞒着淑太妃用假身份参加科举,在人杰地灵的京城一路考中进士,殿试时被圣上看到抓出来这才没拿个状元回王府。 当时圣上真是哭笑不得,在三百进士和同进士的殿试中看到了自己弟弟,顿时好气又好笑,看了他的文章目色却深沉下来。据同科进士所言,当时陛下拉着年少雍王的手,叹道:“吾弟世之英才,来日必将建功立业。” 科举本是平民晋身之阶,如皇子、亲王这样的尊位自然不该与民争利,但雍王年仅十三,还是个不太懂事的意气少年,如何处理端看当今圣上一句话。最终圣上还是没有处罚于他,但淑太妃听闻陛下殿试时所言,勃然大怒,将王府长史等一干雍王属官全都换了个遍,命雍王在府中静思己过,又亲自进宫向皇后请罪。 那次之后,雍王长大了许多,收敛一身锐气,渐渐明白自己在这个位置上是如何如履薄冰。但无论如何,十三岁的进士,雍王的才名就此传扬了出去。 房沁兰觉得她哥哥房季同就是天下最好的男子了,想到雍亲王和他已故的亲哥哥齐名,不知为何,内心安定了一些。 食不言,王府侍女有序的一道道上菜,机灵地给两位主子和贵客布菜。席间无多交流,但王府厨子手艺精湛,做出来的菜肴色香味俱全,也是宾主尽欢。 用过饭,侍女上茶给主子们漱口、净手,又上香茶饮用。一顿饭吃下来,饭桌上四个主子,伺候的侍女十数人,排场尽显王府显赫。 “我看沁兰用得不错,一样的饭食我今天吃着都比平时香。”淑太妃看着房沁兰,笑着打趣道。半天接触下来,她对这位国公府嫡小姐倒是挺满意,性子开朗又知进退,虽然听闻在外遇到丘家三小姐时有些沉不住气,但是以后教教也就是了,本性是个好的。 淑太妃和雍王爷都好相处,房沁兰也放松许多,听到淑太妃这么说,也不扭捏,笑着接话道:“太妃娘娘就是说沁兰吃得多嘛,那还不是府上的厨子手艺太好。” “不多不多,你还在长身体,就该多吃点。你看星阙,埋头几碗饭就下去了。”淑太妃并未避讳,当面喊出了雍王的字,可见亲近之意。因淑太妃深得先帝宠爱,雍王开蒙便被取字,单名一个锦字,字星阙。 房夫人更安心,回道:“王爷是男子,跟小女自是不同。” 公开讨论一位贵女的饭量自然是点到即止,说完这句房夫人就夸起王府的茶来:“这是今岁南边新来的明前茶吧,清香怡人得很。” “夫人喜欢的话一会带一些回去。”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多谢娘娘。” 话说了,饭吃了,茶也喝了,房夫人带着房沁兰起身告辞,淑太妃非常客气,让林女官一路送母女两出府上轿。 待得人走了,太妃才和儿子说起体己话:“星阙,房五小姐如何?” 雍王不知想起什么,目光有些悠远,停顿了一会才说:“当得王妃之位。” 淑太妃点点头,又说:“她母亲是个心思深的,但是沁兰这孩子我看并没有学她母亲那些做派。房家四子的事你心中想必多少清楚一些,娶了他家女儿,与他们家的关系如何处,与镇国公府的关系如何处,你当多多思量。” “儿子明白。”雍王应是,看淑太妃精神不济,到了平日歇晌的时辰,便起身告退。 人都站起来要出门了,淑太妃突然又喊了一声“星阙”,雍王转身,对上母亲略有些担忧的目光,只能以笑容安抚。他知道他母亲要说什么,是想问他委不委屈吧。 “儿子怎会委屈,堂堂国公府嫡小姐,天生丽质知书达理,得妻如此,是幸运,当珍惜才是。” 雍王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淑太妃终于舒展开眉头,在侍女的服侍下午睡去了。 第二日廷议后,雍王前往太极宫求见陛下,兄弟见面,一边下棋雍王一边表明了来意。 “臣弟想求娶一名女子,想先请示过皇兄,看可否。” “喔?”皇上手里的棋子也不下了,惊讶的抬头看他,惊讶之后才打趣道,“星阙也长大了!也有了心仪的女子了……是谁家千金?” “禀皇兄,是房国公府上的五小姐,房国公的嫡女。” 皇上闻言下意识微微蹙眉,反问:“那便是房季同的亲妹了?不般配。满京城的贵女,好女子多得是,星阙为何要娶房家的女儿?” “臣弟……喜欢房家小姐活泼的性子。” 雍王此言一出,皇帝棋也不下了,手里的棋子往棋盘上一抛,盯着眼前的弟弟看。雍王泰然处之,将皇上抛出的那枚棋子捡回棋盒里,束手等皇上的后话。 半晌,皇上才有出声,问道:“星阙,此话当真?” “当真。” “你可知朕不喜房家?” “之前只当是平平,但臣弟现如今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你还不改主意?” “皇兄,大家族中一个女子,若是让她安于内宅,于大局又有何妨?臣弟只是单纯心悦她,并不想牵扯更多。” 皇上仍在盯着他看,似是要从他的表情判断话语的真假。 “你本可以娶更好的女子。” “皇兄,是不是更好并不重要,满京城的贵女,真正品性恶劣的极少,大多都可为良配,端看自己喜好而已。” 皇上没有接话,最终一声叹息,点头说:“你说的有理,倒是朕偏执了。房季同如何,与她的妹妹并无太大干系。” 雍王起身,衣摆一掀,单膝跪下:“多谢皇兄成全。” 皇上亲自把人扶起来,说:“兄弟之间不必如此,择个吉日,朕为星阙赐婚。” “谢皇兄。” 没几天,南衡七皇子和东芙长公主的故事还没传多久,随着一道圣旨出九华门,京城又多了一项大大的谈资——陛下给雍王赐婚了,挑的雍王妃是宁国公府五小姐房沁兰。 这样的大消息一出来,第二天洛氏大小姐洛玲玉就上宁国公府的门了,身为好蜜闺,她竟然没有提前知道消息,沁兰这是找打吗? 小姐妹笑闹过,只留贴身丫鬟在房里,洛玲玉露出羡慕的神情,说:“雍王爷如玉君子,阿兰真是好命,我还不知道将来会嫁给谁?” 房沁兰没说她心里其实很担心,父母从小的教导让她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人会无缘无故对自己好,所以她不知道嫁过去以后到底会面临怎样的生活。 赐婚的消息传遍京城,丘亦云自然也知道了,兄妹三人坐一块,丘亦风以为她想起过去的事会介怀,丘亦雨也满含担忧的看着姐姐。谁知她没心没肺一笑,说:“房五驿马骨饱满,颧平腮圆,本就是富贵命相,有什么奇怪的?” 丘亦风当场翻出一个白眼,丘亦雨目瞪口呆,兄弟两不约而同说:“谁说这个了?!” 丘亦云轻笑,长长“喔”一声,这才说:“我在房家时,她至少没落井下石过。”她语气平静,仿佛说的都是别人身上的事。 丘亦风和丘亦雨正要作忧伤/愤怒状,丘亦云又说:“就是傻了点,其他嘛,没毛病。” 两兄弟:……求你了,姐姐/妹妹,给我一点发挥的机会,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