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宜看过了字签,又吩咐侍女将字签重新装回去,然后把鱼灯重新放回了水里。明灯顺水而走,嘉宜还在看那鱼灯在水面上映照出的灯影,就听水榭里有人喊她。 “嘉宜,水边危险,快回来。” 闻声嘉宜惊喜地一回头,热情的招呼回去:“东芙姑姑,你来啦。” 水榭里丘亦云也正向东芙长公主行揖礼:“见过长公主。” 东芙长公主乃是当今陛下幼妹,去年刚办完笄礼,性情温柔,容貌秀美,贤名在外。因其母惠贵太妃薨而守孝三年,今年刚出孝期,听说如今正在议亲。 “丘小姐免礼。”东芙长公主亲自扶起,面带微笑,亲切甜美,确实让女子都忍不住喜欢。 但丘亦云每次见到这位长公主,都不禁想起她那位一母同胞的姐姐,因此对于她的态度,她的笑,她从不当真,也不敢当真。 东芙长公主似不在意她疏离淡漠的态度,自顾自问起她在外游历的情形:“丘小姐前次出京,一载方归,不知去了哪些有趣的地方。” “有趣的地方倒没去太多,就是去南方看了看。” “那丘小姐可有去过南衡。” “去过。” “南衡比我大乾如何?” “南地气候炎热,作物两熟,鱼米之乡。商贸繁华,新奇玩意也多,尤其南衡国都建邺,精巧之物不知凡几。” “那南衡女子如何?” “娇柔温婉,好艳丽装扮,南人尚巫,南衡女子也喜欢在眉间绘花钿,别有风情。” 东芙长公主闻言点点头,说:“多谢丘小姐告知。” 嘉宜也回来了,在一边问:“东芙姑姑怎么突然对南衡有兴趣了?” 长公主颔首微笑,并不答话,引得嘉宜兴趣更浓,追着她问。 就在这时,御驾那边的丝竹喧哗都安静了下来,丘亦云回头看去,就见越齐携使团副使正向皇上行礼。 地方不算远,再加上无人吵闹,越齐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借贵国佳节之便,齐有一事相请北乾皇帝陛下。” “七皇子请讲。” “贵国东芙长公主窈窕淑女,齐心慕之,欲向陛下求娶长公主。” 嘉宜惊得回头抓住了长公主的手,眼里又惊又喜,很快转为揶揄,满眼都写着“难怪表姑你一直问南衡怎么样”。 丘亦云也侧头看她,东芙长公主粉面含羞,倒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面对心上人的样子,看不出其他。 皇上听完越齐的话,顿了顿才说:“以我大乾长公主与南衡皇子结亲,此非家事,乃是国事。” “陛下所言甚是,齐返回大衡之后,比奏请父皇,下国书聘长公主为妻。齐别无他求,只请陛下勿将长公主嫁与他人。” “朕许你半载,若兑现今日之承诺,论礼而行。若不能,朕亲自为东芙择佳婿。” “多谢大乾皇帝陛下,明日我将启程返回大衡,今日便向陛下辞行。” “何不多留一些时日,让朕再尽尽地主之谊。” “陛下许我半年之期,我当珍惜。待迎娶长公主之日,再来枢城拜会。” 皇上赞赏的点点头,就临别赠礼、代为问好等事宜和越齐说了起来。女孩子们的正经事说完了,嘉宜也不再听,只是又看了看那位南衡七皇子,对东芙长公主说:“东芙姑姑,七皇子一表人才,与姑姑倒是般配。但是姑姑要是真的嫁去南衡,以后岂不是都见不着了。” “嘉宜你乱说什么,皇兄并未答应呢。”东芙长公主害羞的转过头去。 嘉宜又绕着追过去,说:“我看七皇子这样子不似作伪,更何况当着我们大乾皇上的面,岂能有虚言,我看姑姑很快就会要嫁去南衡了。姑姑,你喜欢他吗?” 听到这个问题,丘亦云倒是起了一点兴趣,等着东芙长公主答复。 “嘉宜你再乱说我生气了。” 丘亦云心想,这真没意思,一说到关键点就娇俏上了。要她说,东芙长公主比她那个姐姐更难对付,除非她是真傻。不过管她多难缠呢,反正很快要嫁去南衡了,也祸害不到她。她和越齐,在这方面倒是天造地设,说不定两个人就是遇到了城府同样深的对方,惺惺相惜才要结为夫妇。 虽然丘亦云不怎么关心京中八卦,奈何有个嘉宜喜欢来她家串门,每次都要跟她讲起京中的新鲜八卦。之前并未听说越齐和东芙的八卦,这两人倒是藏得好。这会大乾大半贵族和重臣都知道了,越齐也不再遮遮掩掩,和皇上说完话,就往他们三人所在的水榭而来。 “公主。”越齐先和东芙打招呼,然后喊了一声“丘小姐”,对外她毕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怎么也得客气点。 嘉宜也主动行礼,收起了刚才笑闹的样子。虽然嘉宜是很有八卦之心的,但是祖母从小教导她要为他人着想。她想七皇子马上要返回南衡,与东芙姑姑几个月也见不着了,还是多给他们一点话别的时间吧。于是她主动拉着丘亦云,像他们告辞:“殿下,姑姑,我和丘姐姐去那边看看先,丘姐姐之前说要叫我扎河灯的,对吧,丘姐姐?” 丘亦云煞有介事的点头,说:“教你扎个莲花灯。” 两人说完告辞离开,她们走了,水榭里还能听到嘉宜活泼的声音,在问丘亦云为什么一个修道之人要扎莲花灯。 越齐这一出求娶大戏,让今年的乾明节宫宴多了许多谈资,走到哪都在说这件事,丘亦云懒得听,真的带着嘉宜去扎河灯去了。 嘉宜兴致勃勃,结果连续扎坏三个灯。三个灯都是最简单的方灯,都是丘亦云扎好了架子,让她去糊纸,结果不是贴不平就是戳坏了。嘉宜看着丘亦云手里已经成型的莲花灯,气的跺脚。 “莲花并非佛门独家推崇,道家练气,有所谓三花聚顶五气朝元,道教经典中曾言,老子的三花是红莲,元始天尊的三花是白莲,通天教主的三花是青莲。临虚宫也有专门的莲花池,也常供莲花于祖师爷座前。” 丘亦云一边说话,手里的莲花灯就这么扎好了。 “来,嘉宜你来点灯。”说着丘亦云把手里的莲花河灯递给她,嘉宜像是一下就忘掉了连续失败的郁闷,开开心心点灯放灯去了。 丘亦云看着她的背影,心想他哥那老妈子性格,若是配上嘉宜跳脱的性子,好像也是挺不错的。她这边还在想事,那边秦戍捧着一盏鱼灯过来了。 走到近前,他把手里的灯递给丘亦云,说:“你不去放灯?” 丘亦云接过那盏和嘉宜之前捞上来的鱼灯几乎一样的灯,问道:“你扎的?” 秦戍点头应是。丘亦云拼命回忆之前那盏鱼灯里的字签上写的话,可是她是真的对诗词没什么天赋,想来想去想不起来,只好作罢。 乾明节这一晚,丘亦云总觉得很不踏实。回到镇国公府时已经将近子时,沐浴更衣,都已经躺下了。丘亦云没有让丫鬟在卧室守夜的习惯,她半夜醒来,自己点灯,就在卧室里占了一卦,问东芙前程。 从卦象看,东芙并不会离开大乾,也就是说,之后必有变数。 乾明节过后,越齐果然第二天就带着南衡使团离开大乾返回南衡。走之前,他特意带着烈骨前来镇国公府致谢。丘饮玉作为丘家这一代镇国公,虽然术法不精,但是京中人脉往来都是门儿清。丘家自来效忠大乾,与南衡自然是不该有什么往来。可越齐代表南衡出使大乾,为大乾皇帝贺寿,他若上门,京中任何大家贵族将其拒之门外,都是失礼。 礼数周全又不失距离的把人迎进府,越齐就是礼貌的表示前来向丘亦云致谢。越齐昨夜求娶东芙长公主,如今满京城无人不知,镇国公自然不会让他和自家女儿见面,只说不必客气。 “小女昨夜宫宴贪杯,这会还睡着,实在抱歉,不能亲自相送七皇子。” “国公客气了。那待下次越某来枢城,再登门拜访。”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镇国公有点想不通,这人来干什么的,做一个知恩图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