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茸货主李晚成,今日悠悠入帝都。李晚成是个心底烧着三昧真火的人,跟一群小商小贩小打小闹是满足不了他的雄才伟欲的,做小商小贩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小商小贩。恰逢入冬山货交易淡季,李晚成关了铺面依依惜别楚娟,乘列车入京。
说是依依惜别,无非是李晚成一厢情愿而已。他找到楚娟的时候楚娟正在上舞蹈课,一身紧身服勾勒得曲线玲珑婀娜多姿,被李晚成呼唤出来冻得直缩脖子,李晚成却饶有兴致上下打量欣赏,边欣赏边说自己要出趟远门,要楚娟不要惦念照顾好自己,还给楚娟又留下了几千块钱。楚娟本不打算要,想着自己要办声乐班租铺面需要花费,还是接下了,扔给李晚成一句“你一路小心”就跑回了教室,李晚成掰着手指头反复数着这几个字,揣着自作多情的心安然上路。
有乔巧这门富亲戚,李晚成火车上就牛哄哄地给乔巧致电要求安排接待事宜,乔巧笑骂说你们是不是把我这儿当成云南驻京办了,告诉李晚成没有云南省工商联的介绍信不予接待。李晚成哪管那个,手机一关开始跟周公约会,一觉醒来恰好进站。
乔巧的靓丽在一众凡夫俗子中总是能吸引人的视线,李晚成没费力气便找到了目标,柔情蜜意地奔过去想求一个拥抱,乔巧一闪身咯咯笑着躲过,李晚成收势不及,直接扑到了旁边一位妙龄女子身上,顿时大惊失色,忙不迭地作揖道歉。
那女子戴着白口罩,冷冷地看着李晚成一言不发,乔巧却在旁边笑得花枝乱颤,拉着那女子手道:“哟,这么淡定啊?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李晚成一看两人原来认识,胸中恐惧散去,捋了捋头发笑道:“原来是朋友啊,那就好,肥水不流外人田,抱了就算白抱了。”
那女子眼睛一瞪,开口骂道:“李晚成,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谁?”说着拉下了口罩。
李晚成心下疑惑,心想这人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一定是旧相识,抬眼看去,这女子面容圆润,也算美女一枚,眉眼间还真是有几分熟悉。再仔细打量,顿时魂飞天外魄散九霄,那瞪着自己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袁佳!
李晚成腿一软,差点儿坐在地上,张着嘴巴半天才结结巴巴道:“啊,这……这不是袁佳吗,别……别来……”
“你叫我别来我就别来啊?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不是,我是说别来……别来无恙啊……”说话间,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乔巧。
乔巧见李晚成确实吓得不轻,拉了拉袁佳道:“行啦,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旧情人见了怎么也闹得乌眼儿鸡似的,刚才是谁非得抢着闹着要跟我来接站啊?”说着带两人出站乘车。
李晚成大献殷勤,附和着乔巧道:“就是就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看僧面看佛面,袁佳您请!”
袁佳白了他一眼,道一声“滚后边儿去”,径自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把李晚成尴尬地甩在了后边。
上了车乔巧才跟李晚成告知,恰逢袁佳来北京办事,号召本地的一群同学聚一聚,正好赶上了李晚成的到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用相请,君自入瓮。
李晚成与袁佳的一晌贪欢说起来是个秘密,除了向阳乔巧林岩,别人无从知道。袁佳知道乔巧的为人,谈到李晚成时也不隐瞒,赌咒发誓要让李晚成魂断京城。乔巧却是从她那切齿的痛恨中看到了未了的柔情,心中不禁一阵感慨自怜。
李晚成坐在后座偷偷打量着袁佳,想真是女大十八变,曾经的杨贵妃蜕变成今天的赵皇后,原来美的一个重要标准就在肉来肉去之间。偷偷摸摸的眼神被袁佳从后视镜捕捉到,却意外地回敬一抹羞赧,弄得李晚成七上八下。
同学相聚,难免推杯换盏,意在找回当初那荒诞不经却情深义重的岁月。李晚成远道而来,更是被众人围攻。在卫生间吐了两气儿之后,实在没有勇气再进去,趴在酒店顶层的栏杆上俯瞰北京。想自己在此间求学四载,一别已是两年多。曾几何时,自己也怀雄心、揣壮志,想在这黄金天精英地杀个痛快,没想到两载多过去,混成了个偏居西南一隅倒腾山货的商贩,梦想与往昔相去甚远,回首当年不禁唏嘘。正胡乱忆苦思甜,被身后一声“喂”打断了思路,回头一看是袁佳,赶紧把沧桑的面孔换成了一副谄媚:“来来来,袁佳,快上这儿来,这都让我趴热乎了。”
袁佳喝了些酒,脸红扑扑的,虽还是沉着脸,但已不似初见时那般难看,递过一瓶饮料道:“给你,喝点儿饮料,你刚才是不是喝吐了,闻闻你这股酒味儿,熏死人了。”
李晚成如闻大赦受宠若惊,赶紧接过来仰着脖子就喝,咕噜了半天发现盖子还没拧开,尴尬的样子逗笑了袁佳:“李晚成啊李晚成,你还是当年那副样子,一点都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