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龄一时哑口,总不能将她在山海漠的那些所见所闻说予个凡人听,都怪自己乱分析个什么劲,溜了不该溜的话,自找来麻烦。
不过没多久倒也想出了个理由。
“刚他于使臣对话之时听口音听出来的。”
伍逸点头,不觉有他:“原是如此。”
话题就在此打住了,直至夜幕降临,玄武殿前,宫婢,内侍忙里忙外,摆案放盘。宫灯高挂,百盏有余,乐师齐坐,以一曲偏柔美的小调开场,拉开了王室夜宴的幕帘。
此宴女子仅三人,除了王后就是下座的延龄和骊岚了。
朝臣之宴,除了君王国母,皆不携女眷,延龄今日的身份是臣非眷,国师亦同。
延龄一开始还会时不时朝尧里那边瞥去几眼。
不,那人是骊岚。
想到那日再一次被骊岚坑害,延龄就认定了此人绝非善类,且是个表里不一,口蜜腹剑之人。如骊岚般心机城府,她铁定是玩不过的,只是延龄不知自己在何时何地得罪过此人,招来无端祸事。
此间骊岚未曾回应过延龄冰冷如剑的视线,始终半卧铺满皮毛的软塌上,她纤细的长指甲手指捻着高脚杯凑到嘴边一点一滴慢品,双眼微阂,慵懒之态比上座的王上王后还要肆意几分。
明月如盘如昼,高挂于顶,延龄入宴前又换了一身淡色丝绸束腰襦裙配以花罗外衫,披帛末端还各挂了数条同色流苏增加垂感,看得出是让人精心设计的一身,然头上却颇为随意,无过多珠翠饰物,只一支银制弯月步摇挑起一小缕随意在头后扎了个小髻。
因她向来不喜头上有负担,且今夜如此舒适的月光照在身上,延龄甚至都想脱掉碍事的外衫。
此时正在中庭起舞奏乐的是使臣为了取悦王上,大老远从西夜带来的乐师和舞伶,一行六人不嫌多,这又不禁让延龄失笑,办正事的译者不带,用来消遣的一个不落。
许是见到骊岚甚感不悦,又许是今夜月华过于舒适,延龄手中的杯盏未曾放下过,也怪桂花酒香太霸道,味不烈且顺喉,甚适宜女子饮用,故而延龄多贪了几杯,开始有些微醺。
伍逸不阻,始终神色柔和地看着她喝,偶还递上杯子共饮一二,但更多是应付其他前来敬酒的官家还有那在旁座温酒的齐安晏。
“你到底说不说?”齐安晏再朝伍逸递杯子。
“说什么?”伍逸名明知故问,不接杯,也不看他,一晚上的视线都挂在延龄身上。
齐安晏嗤鼻:果真是有了媳妇忘了朋友。还看到伍逸趁人家不注意,悄悄把案上的酒壶换成了醒酒茶。
他更是仰头一声长叹,不死心继续问那个万年不变的问题:“你那时为何要帮我?”
伍逸半晌才转过脸来,迟疑片刻,回了一杯酒后道:“其实我总共救了你两次,你出生时和你知道的那次。”
“噗……!”齐安晏一口热酒喷在了案上,还打翻了杯盏,引来不少目光,以及匆匆要上来整理擦拭的婢子,却在一丈外被谴退下了。他拂了拂袖上的水渍,靠向伍逸低声道:“我出生?我出生时你爹娘怕是还没圆房呢,瞎说什么!”
“你出生时已无气息。”
“这事谁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