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又一次经历了在玄昊那里同等的待遇:被迫观看一次别人的经历。
然而钟鸣知道,这是他不得不经历的事情,尽管他并不想一次又一次的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但是钟鸣也必须要这样硬生生的挺着,他若是想要出去,若是想要得到荸荠草,若是想要有所得的活着走出这座塔,他就必须要再一次经历如同上一次在玄昊神识里,旁观玄昊的那种痛苦和无可奈何。
但是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来改变了,他在这一次的经历里,感觉自己完全没有什么主动的权利了,他完全是被这座城的主人牵着鼻子走。钟鸣眯了眯自己狭长的丹凤眼,心底得火又被这种没有办法控制的感觉拱起来了,然而他现在应该是被那狮子拉进来了某一个幻阵,或者说他构造的某一个幻境。他看到的,应该也是真正发生的事情。
钟鸣又按耐住自己的心绪,他有预感,接下来的故事绝对不会是称心如意的顺利,不然不会有现在这样荒凉的地下城。
钟鸣果然料想不错。
那长发男人,竟是天上的堕神,他的神格被剥夺,但是法力仍在。他生性便是肆意又嚣张,虽然不至于横行无忌,但时任意妄为这个词用在他的身上是丝毫不为过的。那时的他,精通于机械关窍,小到手链大到国家整体布局,在他的头脑中全部都有所体现。他天生对于结构有着异常的敏感度,热爱于此道。但是他身为神王却不司其职,他的职位仅仅只是管理那小小的文书,他本不屑于此。这工作对他而言可有可无,但怪就怪在他天生的不凡之貌,又有如此惊艳的才华,他很快就被众神或是觊觎或是排挤。
他的爱好,威胁到了专司其职的掌权之神,他又一向不爱联合其他众神,最好独来独往,性格清冷,最终被那专掌创造的神联合其他众神将他的神格剥夺。但是,上天不仅赋予了他不凡的容貌,绝顶的天赋,还赋予了他绝佳的武力值。众神王永远也无法忘却的就是他一身鲜血沾满了白衣,在众神围剿的天罗地网中强行粉碎了他们的天罗地网玩,最后拖着长剑,穿着一袭血衣落入凡间的背影。
那背影孤傲,冷淡,苍凉,颈项间的纤细透露着一丝脆弱,但浑身却是肆虐的杀意以及滔天的恶。
他从此沦落为堕神,没有人能制服的了他,也没有人敢再度给予他神格。他彻底沦落到了凡间。
他的前尘,是钟鸣在他的口中听说的。他从头到尾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也从头到尾没有说明神界的具体事情。他只是在兀这个同类感觉到什么的时候,才突然起了兴致描述一下自己的过去。
兀不知道他犯下的滔天杀孽,但从他在那森林之中的大肆屠杀就可以看出来着人的不正常。
他从堕入凡间就大肆杀戮,在神界之时他就已经把大多数的神明全部绞杀殆尽,尽管众神都会有自己重生的法门,但是他确确实实让神界瘫痪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也就是说,他在人间游荡了整整一百年,不断的在杀戮、疗伤、游荡三者之间循环。
他的身体经过那一次众神之战,其实已经再也没有办法恢复到原本的模样了,他全身上下都是各种各样的疤痕,他不想也不能消除。这些伤疤,是世界给他的警告,是这世界对他的最后的仁慈。
他从一开始还不知道自己是不被天道容许的存在,但是后来由于他的天赋太过于逆天,他的创造力照这样发展下去甚至会威胁到天道,他时常会感觉到法则的存在,甚至到了后来已经隐隐摸出了一些法则的规律。就这样,后期他修为时常遇到的阻碍,以及莫名其妙强行被压制不得提升,强行遇到瓶颈等等。
他本不欲争什么,几百年来都是游手好闲,不问世事,不同众神来往,不同外界交流,不修炼,不创造。
然而,他终究被逼迫到了这种绝路之上。
都说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觉得这话说的是极对的。他从来不曾觉得自己不幸,哪怕生来不凡,他自认为颇受天道的厚爱,然而竟是这样的命运反转。
他确实在一百年之中沉沦了差不多大半的时光,他在杀戮中麻痹自己,在疗伤之后看着自己的疤痕,也时常陷入沉思。天道既然不想造下威胁自己的东西,又为什么要让他存在?
钟鸣看着那男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眸中闪烁的不是恨意,不是愤懑,而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痛苦。
钟鸣很是不理解,这样遭遇的人,看起来眸子依旧纯善,为何会又有之前那样凶神恶煞的疯狂屠杀?
兀同样也有此一问。它在这世间,从未感受过善,极致的恶让他变得凶残而暴戾,冷酷自私。他把所有人世间的恶都经历了一遍,集中了这世间所有的丑恶黑暗,心肝都被染成了黑色。他本以为这样一个人,内心绝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却不料他给了自己这世界上第一份温暖,也没料到自己会沉沦其中,跟他缔结了这一辈子的羁绊。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是铁石心肠,然而不料出现了一个这样跟他惺惺相惜的同类,灵魂上的碰撞跟共鸣,是连他都无法拒绝的。他们两个,生来就被签下了契约,注定要成为一对违背世界的逆战队。
他们的交流不是友好的,而是不断的摩擦,不断的打架,不断的置对方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