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羿是葬礼前一天回的国,这是他尽力争取的时间。他已经熬了好几个夜才终于比其他同学提前了三天做完了实验、完成了任务并得到了教授认可。
他回到森家时天已经黑透了,虽然在飞机上睡了一个小时左右,可是心里太乱。睡得并不安稳。可他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起码合上双眼睡上一觉,除去一身疲累,让精神好一点,这样才有精力在她身边帮上一些忙,让她不必那么累。
没见到森苇。
他一到,妈妈就把他拉过去为他别上了一朵含有亲属意义的白花,告诉他:
“我和你爸爸都是你森爷爷看着长大的,你算得上森爷爷的半个孙子。”
束羿从没见过这样的森家,往日充满欢声笑语的如今被沉痛的氛围笼罩得压抑。
他也从没见过自己父亲那张冰块脸露出过如此失落落寞的表情。他理解,森家爷爷对父亲来说,有是父亲一样的存在,不仅是资助养育之恩,更是知遇之恩。
父亲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去给你爷爷上柱香。”
束羿点头。把行李交给阿孃,就在灵前上了香。
作揖叩首无不是庄严稳重。
他无法想到那个仿佛能永远意气风发,豁达开朗的森爷爷居然那么匆忙的被安放那么一个小小的瓷罐里。
他不是不理解死亡的含义,他只是不太理解森爷爷的死亡居然会给他带来那样鲜明的难过和不安。
“小羿,真是有心了。”
束羿面对面色疲惫的森苇的父母,礼貌性的点了点头说:“叔叔阿姨节哀顺变。”
束羿的面色相对旁人,在森苇父母显得更为冷漠。
阿孃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对他说:“小束,好好去安慰一下苇苇,若是你再不回来,我真担心她撑不住了。”
束羿猜也知道,她一定是一个人承受着。说不定自己再难受的时候,还会先顾着照顾别人。
她不在厅内也不在房间,他走到了爷爷书房,才一走进书房的小阳台里,那是老爷子平时喝茶的地方,就感觉到有一股力从后背逼来。
她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很乖巧而虚弱地说:
“对不起,就让我抱一下。”
束羿握住她环住自己的手,轻轻的来开,转过身,没来得及看她眼神中那一抹难掩的失落,便回抱住她。
在温暖的怀抱,鼻尖是她不曾在他身上闻到过的陌生的洗涤剂的味道,指尖触到的是他脱去厚重羽绒服的宽松毛衣的绵软,耳边是他柔软的心跳,这几乎让她再也不用多想地沉沦了进去,忍不住松懈了一会儿。
就连束羿也终于松了口气,心莫名安稳了下来。
这一会,他们之间不谈情爱,不必隔阂,不想那些说不清的关系、身份,彼此是对方面对着能做回自己的人,彼此是对方最熟悉、最能互相放下一身防备和盔甲的人。
“森苇。没关系了。”
束羿温柔清越的声音在她头顶一响起,森苇终于没能忍住心里的难过和委屈将这些苦楚化作泪水流出眼眶。
虽然这两天她不眠不休地把爷爷和森晨出事的前因后果调查得差不多了,也知道事在人为。
她依然痛恨着自己愚钝到被别人耍得团团转,她依然痛恨自己没看到爷爷最后一面,痛恨自己让森晨独自承受这场可怕的车祸并且自责着、内疚着。
眼泪像决堤的洪水,迟迟不休。
她将埋进束羿的胸膛了,哽咽地发泄情绪:
“我连爷爷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我连爷爷最后的声音也没听到。”
“爷爷会理解你的。这不是你的错。”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自己都没能找到一个好的方式来安慰自己因为森爷爷的离去带了的伤痛。或许只有时间吧,只有时间才是磨平疤痕的最灵的膏药。
这话虽然俗,但是有用。
她突然说:“束小羿,我可能会做一件特别不仁不义的事。可是是他们先不忠不孝的……”
“你想去做,你就做。”
“束小羿。你想象不到他们有多可恶。”
森苇声音听起来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发出的声音,束羿甚至不用看她的表情都能体会到她的愤怒,他只好轻轻地拍着她单薄的背,说道:
“没关系。你已经想好用你的方式惩罚他们了不是吗?他们也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