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苇到医院病房时,爷爷的尸体已经站着默默滴泪的二婶、沛姨,眼眶通红的大伯、二叔和森晴、束叔叔,还有趴在老爷子遗体边痛哭流涕的大伯母付晶和森萝。
她拖动着沉重的双腿走到爷爷身边。颤抖的双手轻轻掀起那张惨白的白布。
这时候就连遗容整理也做好了。却在额头、脸上依稀能看的到那惨烈的撞击伤痕。
森苇不忍直视。不敢去想爷爷和森晨经历的这场车祸有多可怖。
她沉痛的闭上双眼,将白布重新盖上。
睡在那里的那个老人,是她最亲最亲的人,是将她细心呵护着长大的人,是每次放假回来她最先拥抱的人,是第一次送她去外省上大学,嘴硬着不去送她,却在门口注视着她的背影、不肯进屋的人。
睡在那里的那个老人,似乎,似乎只是睡着而已。
森苇的双腿重重地跪了下去,膝盖和地板的碰撞,沉闷的响了一声。
她似乎感觉不到知觉似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表情。她眼前的整个世界像慢慢在变暗,她视线模糊了,心脏也变得异常沉重。脑子一片空白,身体也像开始失重了一样,像要落入黑洞般的恐慌。
可她始终死死咬着口腔里的肉,似乎尝到一丝恶心到反胃的血腥味,却仍旧一滴眼泪也不肯流下来。
她在逼自己头脑清醒,逼自己冷静,将自己紧绷成一根弦。
付晶却声泪俱下指责她:“你还肯来啊!电话也打不通,开会开会,开会就那么重要吗?钱比你爷爷还重要吗?”
“您最好先给我闭嘴!”
森苇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她。
眼睛像充了血似的鲜红,再加上她那副狠戾的表情,活像一只阴森又怨气冲天的狼。
森苇那眼神带着无尽的恨意。
那样的恨意直到他们把爷爷的从病房推走,都没从付晶身上移开。
不知怎么,付晶居然一阵心虚,背后直逼上一阵凉气。
爷爷的去世给他们带来巨大的悲恸。
可心里跟明镜的森苇,比起悲伤更多得其实是恨和憋屈。她的爷爷,那么豁达乐观的爷爷本该颐养天年、死于安乐。却以因为这样的意外死于非命。她怎么可能不怀疑。
丧事葬礼交给长辈们处理。她明面上在昨夜守了森晨一夜,眼下已是一片青色。可只有森晴知道她连夜去做了些什么。
森晨还没醒,是轻微脑震荡,左腿骨折,森苇觉得这或许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后面传来森晴的声音:
“去睡一会儿吧。”
他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揭开盖子这个病房飘满了香味,“阿孃知道你肯定一夜没睡特地给你熬得补虚益精,清热祛风,益血明目的枸杞猪肝汤。”
“阿孃回来了啊。”
“对。小叔叔、小婶婶还有小束今天下午应该都能到。”
森苇眼里依旧没什么掀起波澜,心里却已经有了别的想法,只听到她淡淡的声音:“老刘还活着吗?”
老刘是爷爷的司机,自森苇记事起,不管去哪都是老刘开着车接送的他们。
这次车祸,车也是老刘开的,他驾车载着森晨和森老爷子行驶在高速路,森晨说那天老刘感觉心里一直有事,尽管快速反应过来,与车尾后面的越野车拉开车距保持直行,可面对着突然从匝道别过来的大货车,还是避闪不及,最后相撞。
森晴从没有那么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过,他说:
“没抢救过来。昨天夜里就走了。”
森晴听到森苇说了一句让他极其不可思议的话:
“老刘家的账户查了吗?”
他惊愕地低呼了一声:“你怀疑老刘?”
“苇苇,警察都说了。视频你也看了,这就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只是我们家倒霉了一点。两个没保住性命,昏迷了一个。再说就算有什么,也已经人亡车毁死无对证了。”
森苇声音一直很平,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在里头:
“那也得查。其他的等森晨醒了再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疲惫沙哑的陌生女声怒气冲冲的从他们背后响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你们仗着森家有钱就随便怀疑人吗!”
森晴一转头,便揉了揉眉心,很无奈地给她介绍:
“这是老刘的妹妹。老刘没儿没女,只有一个亲属。”
谁知森苇依旧冷漠,不留丝毫情面地说:
“顺便也查查这位女士的账户。”
刘佳慧站在她面前,才因为失去亲人的哭过,泪水还凝在面上没擦干净,听到有人这么贬低自己哥哥,恨得面目都有些狰狞:“你,简直是个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