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腊月,各个亲戚好友终于又开始了骚动,每年的好事儿好像都赶在了这几个月。
今天这家孙子满月,明天哪家儿子结婚,后天哪家嫁女儿。
算算也有好些年了,森家对这些喜庆事好像设立了自动屏障,森苇只觉得好久没有走过亲戚。
记忆里,其实小时候爷爷总是会带着她和森晨去走亲访友,好不热闹。
可从哪年起,开始有亲戚家的小孩问:“你的爸爸妈妈呢?为什么你是森爷爷带着来的呢,森萝姐姐都是爸爸妈妈带着来的呀!”
森苇僵硬的背出爷爷对她说的话:“我爸爸妈妈是科学家,要搞研究,很忙的。”
又有小朋友说:“可是我爸爸妈妈也很忙,但是过年了都回家了呀!”
小朋友们都在附和:
“对呀,我爸爸妈妈也会回来呢!”
“你的爸爸妈妈好奇怪呀!”
“为什么不回来呢!”
“是不是不要你们了呀!”
那时候,森苇已经7岁了,她很聪明,她什么都懂,知道每个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在身边。只剩下她和晨晨只有爷爷,没有爸爸妈妈。
森晨还远没有青春叛逆的少年时代那么不可一世。那时候的他因为姐姐的保护,显得有些脆弱,也有些爱哭鼻子。
他看着每个小朋友都气势汹汹的对着他和姐姐,以为他们在骂自己,抽了抽鼻子,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掉:“我们才不奇怪呢!姐姐,我要回家,我不想呆在这儿,不喜欢这里!”
森苇被晨晨的哭弄得手足无措,旁边小朋友的家长也被哭声引来,认为是自己孩子的不对,连连哄小小的森晨。
可是那些指责声明明是针对其他小孩,在森苇耳中显得就是那样刺耳:“宝贝,晨晨和苇苇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是很可怜的,你不可以欺负他们的。”
森苇看起来柔弱,脸上甚至都带着笑,语气却格外强硬:“阿姨您说错了。我们才不可怜,一点也不。”
然后牵着弟弟去找被众人围住的爷爷,森苇扯了扯爷爷的衣角,森晨抱住爷爷的腿,一脸委屈:“爷爷,我想回家。”
森老爷子一手牵着森苇,一手抱起森晨走出了人潮。
在车上森苇问老爷子:“爷爷,我和晨晨可怜吗?”
一把硬骨头的森老爷子自老伴走后就一个人拉扯这俩小不点,却始终学不会哄孩子,他说:“苇苇,你觉得自己可怜吗?”
森苇坚定的说:“我才不可怜呢,我能吃饱穿暖身边有这么好朋友,还有这么多长辈对我们都很好,我觉得我是幸福的。”
可说着又耷拉着嘴角,开始怀疑:“可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说我可怜呢。”
“丫头啊,不是别人觉得怎样就是怎样的,他们没有了解过你,所以他们觉得的不一定全是对的,你得自信一点,相信自己的判断。”
森老爷子抚摸着森苇的头,温柔的安抚着她的情绪。其实他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在安慰自己。安慰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疼爱的孙子孙女。
他看到森苇眨巴眨巴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懵懂无知。他轻声问:“知道什么叫判断吗?”
“知道,数学试卷有判断题,打勾,打叉。”森苇说到
“对对对。”森老爷子笑眯眯的回应她,半晌他又说,“可是事情和试卷不同,万事万物没有完全的绝对性。”
“老爷子,这么一小丫头能听懂吗?”司机老刘笑着搭话。
“我懂!”森苇激动的说。
“我也懂!”森晨也奶声奶气的附和这姐姐。
“好好好。你们懂。”老刘说到。
“不过,丫头,你以后还想来吗?”
森苇想了一下,乖巧的说:“爷爷想来,苇苇和晨晨可以陪你来。不过,我们不想待太久,我觉得实在有些无聊。”
森老爷子笑得皱纹开出了花:“好,爷爷也觉得太无聊了,爷爷也不想来!那今后咱们就自己过自己的春节。”
从那以后,在森苇的印象中,他们好像真的没在参加过亲戚朋友的聚会,只是偶尔她会听到爷爷让刘叔把红包替他交给谁谁谁。
这种礼到人不到的方式过于不近人情,可她知道爷爷是在用笨拙的方式保护自己和晨晨的自尊心。
今年腊月,他们仍然没去走什么亲戚。
可今年大年三十,森家有些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