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毓再一次见到无忧,就是这么一副狼狈的样子。
他被海浪裹挟,在船上极速且颠簸的坐了一天,简直都要把胆水吐干净了,他从破船舱里下来,第一眼看见犹在摇摇晃晃模模糊糊的地面,第二眼便看见了海浪上的那道身影,而后他一俯身,胃里忍不住一抽一抽的,他呕出一肚子酸水。
就在这样情形下,无忧缓缓的从远处飞了过来,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唇边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宗毓啊宗毓,怎么哪里出事你都能碰上,你说你是不是属乌鸦的?”
宗毓正待开口,胃里忽然一阵抽,又呕出一口酸水来,宗文不忍心,递了帕子给宗毓擦嘴,反驳道:“无忧姑娘,我们公子真的只是进京赶考,做的这条船还是梅州府行船处官方发的船,一船都是赶考的学子,不知怎地忽然遇上这样大的海浪,谁知道被刮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宗文语气虽是理直气壮,到底身体不是铁板,说完这句话,忍不住也趴在一边干呕起来,无忧看了一眼从船上爬出来的一行人,他们这条船上的人此时大部分都爬出来了,的确各个书生样,一身水,蹲在地上挤在一起,如同一堆堆小鹌鹑。
还有几条船是商船,不少茶叶瓷器的碎片挂在破碎的船身上,还四散了一些珠宝玉石,行商的人突遇这样灭顶大灾,先考虑性命,如今性命无碍了,看着一船损失殆尽的好东西,都十分肉痛,聚在一起边收拢剩下的东西,边唉声叹气。
还有几条小船,船况比行商的船和宗毓他们搭乘的官船差了很多,有的几乎只剩下半片木板,能扒着木板熬过这次海浪活下来的人也不多,几个搭船的男男女女们凑在一起低着头坐着,神色不明,只有一个女人,她一个人蜷在破船船身附近,头深深埋在臂弯里,衣服破旧,被海水完全浸湿了,还在不停地向下滴水,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冷,她不停的发抖,甚至能听到牙齿不断打颤的声音。
所谓的海神发怒,在无忧现身之后,好像霎时间收敛了很多,海浪不再像起初那样窜起数丈高,缓缓带着漂浮着木板和人的尸体回到了大海深处。
无忧见海浪褪去,回身轻巧的落在宗毓的身前,松鼠毕竟在梅州府与宗毓同吃同住过,倒是挺关心宗毓,赶紧从无忧肩头爬下来,爪子抓住宗毓的一根手指,轻声道:“你没事吧?”
会说话的松鼠不常见,周围离得近的人顿时朝这里看来。
无忧发觉,怕吓着这些原本就受了不少惊吓的人,唤了声“阿云”,松鼠不情不愿的放开宗毓的手指,回到无忧肩头。
海浪褪去,夜幕缓缓降临,海风带着夜幕的特有的凉气,吹到山崖上,宗毓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无忧看见,伸手摸了摸宗毓额头,宗毓额上落下几缕碎发,白嫩皮肤此时更显得有些惨白,他身体发烫,浑身湿淋淋的,倒格外衬出几分可怜样,无忧语气柔和了几分,道:“能走吗?”